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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的烽燧在如雷的马蹄声中抖落下层层浮灰。
“别慌,在护墙后面躲好,准备放箭!”李天郎将箭搭上弦,伏在女墙后面静静观望,罗君望抖着腿伏在他旁边。罗弘节不由自主摸摸脑袋,抓紧了汗津津的弓箭。“待我放箭便一齐放箭!”
在楼下射孔处的郑大威等人也密切注视着逼近的马贼,手边堆放着箭矢。
感谢菩萨,原本残破的烽铺围墙因为李天郎的督促重新打夯修缮过了,三尺多高的墙基加上胡杨树枝做的篱笆,居然构成了一道很有效的屏障,至少使那些马贼不能一个冲锋就杀到烽燧门口。
马贼们围着土墙跑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大门所在,二十多名马贼跳下马,张弓搭箭掩护几个同伴向栅门抛投绳索。沉不住气的曹忠敏“嗖”的一箭射出,没有伤到任何人,倒是引来一群利箭的反击。“别慌!先别动手!”李天郎注意到另一队马贼也纷纷下马,在土墙另一边抛绳索,搭人梯,奋力翻越。“先射土墙这边!门口那边只留陈永钦、曹忠敏二人!”
嗖嗖嗖,马贼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在此掩护下,七八个勇猛的马贼已经攀上了土墙,他们挥刀抡棒,拍倒了墙上的篱笆。李天郎猛地站起身,弯弓如满月,一箭将一名正欲跳下的马贼射倒在地。罗弘节等人也接连发箭,射倒了两三个马贼,但更多的人却成功翻越土墙,跳了进来,在皮盾后面快步逼近烽燧。一股贪心的马贼涌进烽燧下简陋的营房,乒乒乓乓地翻找财物,居然没有人想到上屋顶放箭。
“放箭!放箭!”李天郎大吼,“全力放箭!别让他们靠近烽燧门口!”
烽燧为李天郎他们提供了良好的防护,缺乏攻坚器械的马贼不时被烽燧射孔里飞出的利箭射中,或伤或亡,而马贼反击的箭却很少能对唐军产生伤害。但是十来个人的箭实在是太稀疏了,高举盾牌的马贼很快聚集到了烽燧门口,只是一时找不到破门器具,暂时拥堵在那里。
“轰隆”一声,栅门被五匹战马发力拉倒,马贼们齐声欢呼,士气大振,乘势搬开堵塞大门的木材,蜂拥而进。两股马贼合流,又抬来栅栏做成的撞门槌,很快,一声声沉闷的撞门声使整个烽燧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战栗。
“烽帅,怎么办?他们要破门进来了!”陈永钦拼命寻找烽燧里能移动的各种物件堵住已经开始破裂的木门。
李天郎叫道:“换火箭!分射点燃柴草!”
一点点明火从射孔里落下,一挨地便冒出了黑烟,易燃的硫磺干草瞬时便将火势蔓延开来,大风一吹,火焰腾空而起!
“啊!啊!”簇拥在一起的马贼转眼间便被火焰包围了,身上着火的马贼或惊叫着四下奔跑,或在地上乱滚企图压灭火苗,受惊的战马乱蹦乱跳,将马背上的主人摔了下来。火龙舔食着所有能燃烧的器物,干燥的西域为它提供了很多可以吞噬的东西。马厩、营房也随即燃烧起来,土墙上充作篱笆的干枯胡杨树枝烧成一排火墙。抢先冲进院子的马贼被烧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往栅门处跑,小小的门口顿时黑烟乱冒,人喊马嘶,慌不择路的马贼们自相践踏,挤成一堆,着火的皮衣发出刺鼻的焦味。李天郎发令疾射栅门,这样密集的人群,只要往那方向乱射,怎么的都能射中一两个。
但是这样的快意没有能保持多久,因为火越烧越大,整个院子都变成了一个大火盆,肆虐的火焰将烽燧烤成了一个大蒸笼。
“快快,快把火扑灭!”陈永钦慌慌张张地用湿棉被拍打着冒出火苗的烽燧木门,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四下防火,“还有那些缝隙,快拿东西堵住,别让毒烟进来!”
炙热的火舌烘烤着烽燧,里面的温度陡升,加上呛人的浓烟,所有的人都涕泪横流,酷热难当。“把衣物浸湿,捂住口鼻!”李天郎率先这么做,其余人也跟着照做,“风向西北,一会火就会向下风蔓延,那时就好办了,大家无论如何要撑住这一时半刻!”
“烧吧,烧吧,烧死这些该死的唐狗!”贺逻施那杰望着烈焰腾腾的烽燧,恶狠狠地诅咒着,“让他们的灵魂和黑烟一起升入腾格里!”
最先冲入院子的大多数是贺逻施那杰的附离,因此损失也最重,连伤带亡,折了十来个人。浑身还冒着烟的马贼们拼命地扯掉自己的衣裳,没有着火的同伴则帮忙扑打火焰,用沙子压灭衣服上的火苗。中箭的人发出阵阵哀鸣,当箭镞被拔除时,才骤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号。不过贺逻施那杰并不关心自己部属的狼狈,他一直紧盯着火中的烽燧,急于想知道里面唐人的下场。
“好了,这下好了,唐狗们自寻死路,也用不着我们动手了。”亥罗达干捋着胡子满意地说,“这样的大火,恐怕他们都被烤熟了!”
“是啊,总算给首领报仇了,嘿嘿……”另一个梅录咄苾也松了口气,他是最反对在此久留的人。
贺逻施那杰没有理会两人,他已经发现大火正向下风处扩展,没有继续焚烧烽燧,这就是说,唐人很有可能还活着!他猛抽坐骑一鞭,策马绕向上风头,意欲仔细察看。
对贺逻施那杰表现出的不敬,不仅咄苾,连亥罗达干也皱紧了眉头,要不是看在贺逻施雍虞闾的分上,乳臭未干的贺逻施那杰有什么资格在他们两个老梅录面前颐指气使!
烧得焦黑的土墙和篱笆还在冒烟,时断时续的火苗还在扑腾,外表有些崩裂的烽燧,似乎看不出还有生命的迹象。贺逻施那杰再走近些,黑漆漆的烽燧了无声息,他回头冲后面招手,示意部属跟上,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嗖嗖嗖!
羽箭破空的声音!
暴露在火光中的贺逻施那杰连人带马中了五箭!
战马回首踉跄两步,扑地瘫倒!
惊慌赶至的附离们在皮盾掩护下扶起了主子,将他拖进了黑暗中,来自烽燧的冷箭立刻停止了,唐人显然不想浪费宝贵的箭矢。
拔出射中肩胛的箭镞时,贺逻施那杰没有吭一声,只是牙齿咬得格格响。不杀这几个唐人,我贺逻施那杰誓不为人!
注释
①唐高祖武德七年沿用了周隋的十一等勋官,唯改其名称,定用上柱国、柱国、上大将军、大将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凡十二等,自正二品至从七品(四品以下为各品上阶)。贞观十一年,改上大将军为上护军,大将军为护军,以后成为永制。勋官十二转,转数多者为贵。而老卒罗弘节则是非常高的十二转的“上柱国”。
第五章 十一人拼死保卫烽火台
夜战马贼
看来是射中了那个马贼头领,对方的进攻停止了。但危境依然,从射孔里可以看到黑夜里游离的火把,马贼们依旧将烽燧团团围住。
狭窄的烽燧里热气腾腾,空间里满是呛人的烟味,十一个人的汗臭、嘴臭、脚臭混杂在一起,弄得整个烽燧黏糊糊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庆幸,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火攻到底挡住了马贼的第一击。
“烽帅,箭不多了,这援兵……”郑大威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待会贼子要是再冲来……”
“还想冲出去求援兵?”李天郎慢慢地蹲坐在地,将包扎伤口的布条松了松,鲜血立刻沁了出来,他用牙齿咬住布头,重新扎紧。如果不时时活血,伤口失血久了就会坏死。“罗君望,屈思宾,你二人盯住贼子动向!”李天郎看着两人拿了弓箭站在了最高的射孔边,小心地向外张望,“这个时候,冲得出去么?就算冲得出去,往哪里求援兵?七里堡?那里已失陷了,只有六十里外的西界屯烽燧,那里能来援几人?大不了禀报沙城守捉,待沙城派兵,这里早就化为齑粉了!”
一干人等尽皆沉默,李天郎所言,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我们就在这里干守着么?那不是白白送死吗?为什么不趁黑夜偷偷逃走?我们已经尽力杀敌了,丢弃一个没用的烽燧又有什么,难道非要用几条性命来换这座已经半废的烽燧么?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逃走的念头,但谁也不敢带头说这个话,于是最终将目光又集中在李天郎身上,难道李烽帅就一点也不怕死么?
“赵伍那,还有多少水,分给众位弟兄一些,”李天郎没有丝毫弃逃的意思,他知道几个部下一直就有此意,也知道郑大威主动请缨去讨救兵不过是为自己逃命找一条理由,他不能让一个人走,只要走一个人,剩下的人就会无心死战。他顾忌的倒不是脱逃弃守之责就足以令所有人掉脑袋,而是他清楚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