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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景使段秀实、田珍这样最藐视胡人的将领也不由得为之耸然动容。
“李天郎一手锤炼的虎狼之师,名不虚传!”李嗣业叹道,“胡汉奇正之争,可以休矣!”
“此战得胜,李天郎及属下功勋卓著,当可挚蟠龙军旗也!”高仙芝大声说,“诸位当无异议罢?”
没有人能提出什么异议,仅凭西凉团巧夺隘口之功,挚蟠龙军旗就以足矣!
“李天郎呢?”高仙芝冲行礼的赵陵摆摆马鞭。
“回大将军,李都尉被坚冲锋,身先士卒,破阵克敌,堪为我等楷模。然履锋冒刃之时,受创颇重,失血极多,已然支持不住,回营疗伤去了。”
“哦,很重吗?”高仙芝眉头皱了皱,回头对李嗣业说道,“把医官们都叫去,一定要治好李都尉,不管用什么药,都到我大帐里取!”
“告诉你家都尉,本使迟些去看他。”高仙芝重新问赵陵,“折损几何?”
“回使君,本部亡者两百一十八人,伤者两百四十七人,残者六十人。”
“如此惨重!”高仙芝是清楚李天郎的四团人马有多少人的,看来这次惨烈的大战使李部人马元气大伤,“伤者可好好疗治,残者加倍抚恤,有功者重重赐赏!”
赵陵赶紧谢过,本想告阿史那龙支一状,见高仙芝已经拨转了马头,他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折损这么重,李天郎又受伤,其部还能恢复元气么?”李嗣业低声对高仙芝说,“失了这支精兵,当是万分可惜!”
“无妨,没见其军魂尤在,士气仍炙么?”高仙芝微笑道,“只要重新补齐人手,调拨器仗,选调马匹畜力,不出三月,又是一支劲旅!嘿嘿,”高仙芝笑得很开心,“只要李天郎在,那就有这支精兵在,你说呢?”
李嗣业点点头,连称“大将军说得是,为将者当如李天郎也!”
不过李嗣业不知道的是,高仙芝开心的,不仅仅是得到一支精兵,更是因为找到了扩编军马的捷径。不久远征大食,横扫河中,有了兵力的保障。这才是高仙芝高瞻远瞩的宏图大计。
旃陀罗拔城中心的广场上,堆满了金银财物,络绎不绝的百姓肩扛背驮,将自己积累的家财搬运至此,为的是赎回自己的亲人。精壮的男人死伤殆尽,但朅师这个古老的种族总是要繁衍生息下去。因此,身外之物的财产又算得了什么呢!最不能令朅师人忍受的是这些外来的唐朝征服者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公然践踏劫掠了神圣的朱比特神庙,不仅将之一抢而空,还破坏了无数圣像和祭坛。如今,他们就在庙里猜拳行酒,歌舞寻乐,庆祝他们的伟大胜利。而高贵的国王、贵族和军神,却被他们捆绑在神庙的石柱上,肆意侮辱取乐。
广场凝聚着仇恨、愤怒,也弥漫着无奈和绝望。
“够了,”高仙芝隐没在黑暗中,轻哼了一声,“叫阿史那龙支那帮人给我滚出来!”左右有人应声传令去了。
“席元庆!”
“在!”
“派人驻守城防要地,宫闱塔楼,不得有误!碰到阿史那龙支的人,统统给我赶出来!”
“遵命!”
“段秀实!岑参!”
“在!”
“清点财物,一并押守!”
“遵命!”
“大将军,边监军那里……”岑参待段秀实转身,有意缓了一步,悄悄问道,“还是老规矩罢?”
虽然看不见,但岑参还是感觉到高仙芝笑了笑,“照老规矩办吧!但是也要留一手,都护府里缺的就是钱帛啊!”
必须承认,朅师是高仙芝征战西域以来,所攻陷的最为富庶的王国。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搜刮也最不留情,整个朅师几乎被洗劫一空。不仅弥补了西征的亏空,还狠狠赚了一笔,为今后出击河中奠定了厚实的资财基础。
李天郎真的病倒了。
强健如山的他彻底被伤痛和疾病击垮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三次陷入昏迷。
焦急的部属连求带吓,非要医官妙手回春,立刻让自己的统帅苏醒康复不可。要不是赵陵带着高仙芝一行赶来,阿史摩乌古斯差点生生剐了医官。
“李都尉病情如何?”
“回大将军,”面如土色的医官不停擦汗,闪身躲到高仙芝身边,“依小的行医多年看,李都尉所疾有三:一是此役受创八处,虽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引发多年积累之旧伤,故损及元气;二是近来李将军似乎操劳过度,内息微弱,又死力出战,心力已近极限;三是,李将军脾相欠佳,似有心结重重。三疾并发,委实来势凶猛,就是在安西,也需慢慢用药,针石齐上,细细调养,非三天两日能够痊愈……”
“啰里啰嗦说这么多,到底你有没有本事治好李将军?”张达恭不耐烦地说,“大将军就要你一句话!”
“这个,大将军,某家实在不敢打包票!”医官哭丧着脸,眼睛往阿史摩乌古斯一扫,几乎哭出来,“这疗伤之事,一半在药石,一半靠自己,李将军如今的脉象,漂游不定,吾实无把握!”
“没把握要你个医官做甚!”赵陵冷冷地说,“不如宰了喂狗!”
“大、大将军,小的自会尽力!不如这样,”医官舌头都哆嗦起来,“小的回帐细察医典,煎配良药,一有端倪……”
高仙芝漠然止住,淡淡地说:“不用了,你要什么我自会叫人送来,你给我好好看着李都尉,有什么需要,有什么起色,随时禀报!”
“大将军!”医官声调都变了。
“怎么,还有什么?”高仙芝目光一凛,“难道番兵营供差遣的人手还不够,要我再派牙兵么?”
医官彻底委顿下去,“够了……遵命,大将军!”
第十六章 朅师国大王子跪地求饶
朅师王子给高仙芝下跪
满身是血的李天郎在无数马蹄下苦苦挣扎,许多号叫的黑影还残暴地用脚践踏他。“救救我,阿米丽雅!救救我!”痛苦翻滚的李天郎伸出残缺的手臂,拼命呼喊,“救救我!”他每叫一次,便有几条黑色的毒蛇从他嘴巴里窜将出来,终于,他的四肢百骸崩裂了,成千上万的黑蛇从各个缝隙飞溅出来……
啊!阿米丽雅惨叫起来,啊!李郎!李郎!
她浑身大汗,从噩梦中惊醒。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一边的侍女点亮了铜灯,“公主连着几日做噩梦了,要不要请巫师来驱驱鬼怪?”
阿米丽雅虚弱地摆摆手,在床边坐起,接过侍女递过的水喝了一口,“小公主没有醒吧?”
“哦,没有,睡得好着哪!您放心吧,有我们守着哪!”
“给我掌灯,我要去看看。”
我的雪莲,我的掌上明珠纱米娜。
黑头发和黑眼睛像她父亲一样分明,而挺直的鼻梁,雪白的肌肤则显示了她高贵的小勃律血统。他的舅舅,小勃律国王赫纳利称她是雪苏瓦尔最美丽的雪莲,给她取名纱米娜,意思就是美丽的雪莲。
睡着的小纱米娜就像一簇含苞待放的雪莲花蕊。这孩子很少哭闹,显得非常懂事,虽然才三个多月,但是一颦一笑,已然有其父之风,他的父亲,大唐皇室贵胄,西域雅罗珊,李天郎。
抚摩着女儿娇嫩的脸,眼角含泪的阿米丽雅心中充满母性的骄傲和自豪,任何人都会说这是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睡梦中的纱米娜似乎感知到母亲的柔情,小嘴一咧,哼哼一笑。引得周围的侍女和阿米丽雅都惊喜地微笑起来。
佛祖啊,保佑我的女儿吧,也将您的佛光普照到她未曾谋面的父亲身上吧!
“一路可要小心!”赵陵拽住阿史摩乌古斯的马缰,“快去快回,千万不要耽误!”
“知道,我一定尽快赶回!”阿史摩乌古斯接过行囊,“哥哥你放心!”
“娘的,阿史那龙支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厮鸟,居然怎么也不肯发放过所(通行证)!”赵陵恨恨地说,“这般无耻小人,他倒是巴不得李都尉早些死!”
“不求他!就算拿住我说我脱逃,爷爷我也认了!”阿史摩乌古斯习惯性地龇着牙,“只要把夫人接来,将军一定有救!我走后,这里全靠哥哥照应了!一定要支持到我回来!”
这时杜环从寒风中蓦然冒出,看见抖缰欲行的阿史摩乌古斯,赶紧招手止住,未等赵、阿两人说话,他将一张书状往阿史摩乌古斯手里一塞,一言不发地又消失在兵幕后面。
“是过所!已盖了官印!”赵陵新近学了不少字,认得这是通行安西的过所,没有它,不仅阿史摩乌古斯有擅离军营当斩的危险,阿米丽雅一行要到西域来也是困难重重。“还是杜长史有办法,居然能盖到官印!真不知怎么感谢他好!快收好罢,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