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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沙之槌”扫清道路。对左翼的朅师战士来说,前进的道路是用同伴的尸体来铺就的,他们的身上插满了唐人的箭,汩汩流淌的血液在雪地上纵横交错,踩上去粘粘的,非常滑脚。
轻甲的佩尔塔在走完最后三百步后,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再也无法为后面的费兰吉提斯提供保护。重甲的费兰吉提斯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仅有直射的弩箭威胁,在相距百步的最后冲刺中,他们同时还遭到从天而降的曲射长弓箭矢的沉重打击。为减少损失,费兰吉提斯们直挺着长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近在咫尺的唐军,而唐军则以最狂热的利箭来迎击他们。第一梯队的费兰吉提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冲到唐军战阵面前,而且良好的队形完全散乱了。
这是所有参战朅师人闻所未闻的战术,任何一个参战者,不管是冲锋的战士还是在第二梯队指挥的骨多里,面对唐军精准密集、取人性命于数百步之遥的箭雨,无不感到深深的震撼,一股透心的寒意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
短兵相接开始了,佩尔塔超过唐军手中长矛数倍的萨满沙发挥了巨大的正面冲击力,但是由于第一梯队已然不成气候,虽然有不少保持小方阵的单位顺利突入唐军阵中,但队形稀疏的唐人很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用横刀、棍棒和长枪围歼这些各自为战的费兰吉提斯,迫使他们放弃手中的长矛,抽出佩剑与对手展开血腥的格斗。
最先接敌的不是中央的牙兵营,而是侧翼的虎贲,呈斜线压下来的朅师军横扫过两个营的侧翼。虎贲和牙兵的阵型出现了变形,交战的地方犬牙交错,两营的统领立刻以弓弩稳住阵脚,派遣由排矛手和刀斧手组成的第二梯队加入战团,同时前沿弓弩手后退集结。两营阵型也由开始错落有致的鱼鳞阵向圆阵变化。两营之间的间隙由此扩大,这无疑让出了一条直指中军的通道,受到虎贲和牙兵反弹的数股朅师人顺势涌进了这个缺口。
“冲啊!他们打开了一个缺口!”骨多里欣喜若狂,第一梯队没有白白牺牲,现在必须全速前进,继续扩大缺口!“冲啊!快!快!”
要是以为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击败安西军那也太轻巧了,虎贲和牙兵两营的圆阵开始变扁,缺口两侧都布满盾牌和马槊,整队完毕的弩手和中军弓箭手很快用朅师人的尸体填充了这个小小的缺口。但是先前冲进来的朅师甲兵死撑不退,他们从背上取下圆盾,拔出哥拉底玉斯短剑,和唐军展开了真正的短兵相接。他们勇猛顽强的作战不仅强行掰开一道缺口,而且大胆地向防守相对薄弱的中军发起冲击。各营都发生了战斗,观望局势的高仙芝没有同意张达恭出击的请求,只是令他们稍稍前移,同时派出了胡族轻骑和一些陌刀手去两营的结合处,挡住强弩之末的朅师甲兵。胡族轻骑追击骚扰尚可,硬碰硬却不是萨满沙长矛的对手,一股强悍的敌军打散了凌乱的胡族轻骑,突破而进,声势颇为骇人。但高仙芝并不太担心他们,因为他们人数并不多,又受到三面弓矢的夹击,应当没什么大碍。朅师人汹涌而来的第二甲兵梯队,才是真正应该关注的。由于箭矢强度的减弱,朅师人的第二梯队正冒着车弩和震天雷的打击,拼命调整阵型,全速压来。
仅从战术的角度,高仙芝对对方那个叫素迦的统帅表示钦佩,他显然是以牺牲第一梯队,来保证第二梯队这决定性的一击。重甲的朅师人发出了震耳的吼叫,十六列长达两丈的长矛拧成一股洪流,凶猛地撞上了虎贲营和牙兵营,“萨满沙之槌”终于成功发挥出了它骇人的威力。
“我的神啊!你再说一遍!”素迦脸色惨变,“隘口和烽燧都失守了?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阁下!”前来报告的传令官也是满脸惊惶,“我开始也不相信,以为是那些初经战阵的志愿兵信口胡诌,立刻亲自去察看,但是,很遗憾,阁下,是真的!”
“哥门提斯!哥门提斯在哪里?在干什么?立刻叫他率领所有的预备队马上将隘口和烽燧夺回来!”素迦冷静下来,迅速做出部署,现在左翼激战正酣,好不容易才展开“萨满沙之槌”,无论如何不能另有变故。右翼部队要赶紧跟上,以完成战术合围,更不能稍有动摇,唯一能调动的,只有担任后援的预备队了,“唐人有多少人?”预备队虽然战力欠缺,但是人数有近一个塔克塞斯,隘口能展开兵力的空间也有限,就算拿死尸硬堆过去,也应该绰绰有余。
“只有百十来人,但是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势……”
“我们也曾经占有这样的地利,他们却做到了!难道我们的勇士就不能做到吗!”素迦怒吼起来,“叫哥门提斯亲自带队进攻,他不是一直梦想得到至高的荣誉么,那就去干吧!天神已经眷顾他了!”幸亏只有百十来人,只有力据守而无力攻击,要是上千伏兵此时从后面来个突然袭击,形势就大大不妙了!
传令官有些慌张地点点头,行礼催马欲走,又被素迦叫住,“此情势不得乱传,不能让前锋将士们知晓!以免动摇军心!”
传令官抿紧了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左翼传来萨达尔长号的嘶叫,那是进攻得手的信号!素迦神情为之一松,大叫:“叫苏西斯全力冲锋!直取唐人中军!”不管怎么样,只要击溃了正面唐军主力,隘口的伏兵只不过是死棋!
生死搏杀
“大将军!两阵结合处被贼军突破!情势危机!”田珍飞马来报,呼呼喘着粗气,“让玄甲重骑赶紧增援吧,不然两营不能相顾有崩溃之虞!”
“本使看得很清楚!”十来个由结合处空挡冲进来的朅师甲兵就在离高仙芝不过数丈外与田珍的牙兵驻队激战,尽管被团团围住,血溅征衣,他们仍旧拼死向前。一名浑身是血的朅师战士在同伴协助下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挥舞着手中鲜血淋淋的短剑一路吼叫着扑向骑着醒目白马的高仙芝。
“大将军!……”未等田珍说出第四个字,高仙芝已是长弓在手,电光火石间,利箭已穿喉而过,朅师战士摇晃几下,颓然倒了下去,瞬间便被赶来的牙兵剁成肉泥!
“呵,还没手生!好久没有亲自挽弓了!”高仙芝还弓入袋,镇定自若,“现在动用玄甲重骑的时机未到,也用不着!你顶不住了我这里还有亲兵,调他们去吧!要是他们还不够,看,本使也可以挥戈上阵么!”
田珍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高仙芝丝毫没有给他颜面,什么调用亲兵,怎么可能,无非是叫他拼命!他奶奶的,要不是胡人轻骑那些兔崽子临阵脱逃,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不用劳驾大将军!”田珍声音仿佛被油煎过,“属下这就亲自督战,不会后退一步,没有逃跑的田珍,只有战死的陌刀将!”
在萨满沙矛阵面前,唐军将士像割草一样倒下,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着锐利的枪尖。硕长的枪杆扎入人体猛烈地弯曲,甚至折断,萨满沙之槌一寸寸地在向前滚动,唐军的战阵像巨人手中的面团,被凶狠地挤来压去,原本排列比较稀疏的阵型在渐渐萎缩。这样一往无前的长矛重甲战术同样令唐军将士们觉得惊心动魄,可是他们同对方一样,除了苦战死战,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在一阵近距离的箭雨之后,田珍怪叫着率领一支由陌刀手组成的敢死队随着箭雨冲进了枪林,松毛虫般的朅师方阵因此剧烈扭动,原本步步后退处于守势的中央唐军士气大振,趁此机会发动反击,数股劲卒突入了朅师方阵。骨多里绝对不会让有利的形势发生逆转,他立刻亲率后备队投入战斗,堵住逆袭的唐军。但是,他急切地需要增援,否则也支持不了多久,唐人大概也急红了眼,那会爆炸的怪武器不分青红皂白落入混战的人群中,将友军敌手一并撂倒。
使长柄大砍刀的唐人确实可怕,他们冲进密集的朅师战阵中,在被长矛刺倒以前,将裹着重甲的肢体一层层撕裂开来。骨多里眼睁睁地看见自己手下大批勇猛善战、经验丰富的费兰吉提斯骨干被他们干净利落地砍成两段。神啊,惩罚这些野蛮人吧!
右翼的朅师人在凤翅营暴风般的箭雨中艰难地前进,比起左翼的苦战来,他们的进展不算迅速。
“大人,朅师人逼近中军了,情势可不太妙啊!”野利飞獠说,“怎么大将军也不发令我们增援呢?这里有凤翅营也足够了!”
“大将军自有安排,我们且侯命便是。”李天郎看着步步近逼的朅师人,注意到了其中央连绵的圆盾与两翼不同,正面对手进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