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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映容呆呆地望着婴孩,双手不由收紧。孩子哇地哭了出来。刹那间,老妇人的心软了,手也松了,叹气说:“你为什么把他给我?”
“我希望你活着!”男子抬头望天,微微苦笑,“死亡其实容易,活着却要艰难得多。你有许多时间去思考,你的心里,究竟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这个孩子,是我的问题,也是你的答案!”
那人说完转身离开,林映容仿佛突然惊醒。盯着男子的背影,大声说:“你是谁?”
“我叫伏太因。”男子头也不回。走入暮色深处。
林映容浑身一颤,完全清醒过来,她望着怀中的婴儿,婴儿也将她仔细打量,突然小脸一蹙,哇哇地大哭。
哭声落入老妇的耳中,一股久违的温情涌上心头。林映蓉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又忍不住地想笑。她抱着孩子,抖索索站起身来,流着眼泪,仰天大笑,笑里夹杂婴儿的啼哭,在清冷的湖边久久回荡。
四面的烟尘徐徐散去,景物渐次分明起来,吕品回到了现实,目光扫去,天皓白、山烂石、方非、林映容,还有,前面那个红衣女子。
刚才,他做了一个深沉的噩梦,他在梦境中游走,无数次将手伸向梦中的人物,可是抓不住,也摸不着,悲欢离合一幕幕上演,可他,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观众,眼睁睁瞧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弹指的功夫,他走过了几十年的路,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为什么由来只见父亲的留影,不见母亲的相貌?为什么一说到父母,林映容总是神色张皇、支吾其词?为什么他生来就会天狐遁甲?为什么小妖怪对他服服帖帖?他们住的村子,也不再是幻境中的水云村,村外没有湖泊,只有一条小河,林映容带着他远走他乡,只因在那儿,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一只神狐。
脸上冰冰凉凉,早已挂满泪水,旧泪还没干透,新的热流又汹涌而出。吕品呆了呆,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红衣女子,温柔的感觉向他全身蔓延,他情难自禁,失声叫道:“妈妈……”
怀中人叹了口气,那是男子的声音。
吕品浑身一震,错步后退,“狐红衣”的形貌悄然改换,化为了一个青衣男子。
这只是狐王的变身,真正的红衣女子,早已在炼妖台上化成了灰。
“你是我的舅舅?”吕品呆了呆,喃喃问。
狐青衣点头,吕品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在他胸口,狐王后退一步,叹道“打得好!”
吕品两眼布满血丝,大声喊叫:“你为什么不救我妈?”
“我去了!”,狐青衣微微苦笑,“我遇上了皇师利,我打不过他!伏太因也去了,他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救下你!”
吕品掉头望去,林映容脸色死灰,眼里透着一丝惊恐,轻声说:“品儿……”
“别叫我!”吕品恶狠狠的大叫“我不是你的孙子!你是我的大仇人……”
话没说完,狐青衣手起手落,打了他一记耳光,吕品扑了上去,拳头雨点似的落向狐王。方非见势不妙,向简真打个招唿,两人紧紧抱住吕品,吕品又哭又叫,又蹦又跳,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忽又缩在两人身上,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吕品!”狐青衣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说对了!”吕品把泪一抹,“狐青衣,你为什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狐青衣两眼望天,“我以前也恨过她,连带恨上了伏太因,他不许我杀掉老太婆,还把你交给她抚养。第八次道者战争,狐族没有参战,伏太因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伏太因是对的,他是个道者,活了不过三十多岁,我是一个狐妖,活了四千多岁,但是比起胸襟,他才是横亘古今的智者,我呢,只是一个不经事的蠢材。”
“刚才的‘前尘烟’,一大半是他收来给我的。人生下来,并无正邪善恶,也无爱恨情仇,有了前因,才有后果。林映容固然可恨,但也可怜。没错,她害死了红衣,可她也抚养了你,她恨过怨过,可是爱终于战胜了恨,伏太因给她出了一道难题,她也给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答案。这个答案就是你!”
“我?”吕品呆了一下。
“试想一想,我那时―腔怒火,只想给红衣报仇。如果交给我抚养,我—定处心积虑地把你调教成一个复仇者。乖戾、狠毒、自私、傲慢,狐族的缺点,你会应有尽有。接下来,你会杀死你的祖母,杀光水云村,最后不免与白虎人大战一场,狐族将会死伤无数,你也难逃皇师利的毒手。到了最后,你不过是第二个林映容,除了仇恨,一无所有,可憎可厌,彻底地失败!”
狐青衣顿了顿,望着吕品,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可是看看现在的你,你能为了友情,克制亲情,又能为了亲情,克制友情,尽管左右为难,可你心中的爱总是胜过了恨。白虎吕品,你不是—个复仇者,你是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为什么?林映容抛弃了仇恨,你是在她的爱中长大的,尽哲有些懒情,有些贪玩,可你的本性从没泯灭。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红衣的影子,也看到了你父亲的风采!”
狐青衣顿了一顿,大声说:“吕品,你永远记住,你是吕书维和狐红衣的儿子,你要追随自己的本性,听从良知的召唤!”
“本性!”吕品回过头去,望着半死不活的祖母,心中百味杂陈。
沉默了一会儿,吕品昂起头来,涩声说:“我要参加考试!”
“品儿!”林映容有气无力,“你不能得罪白王……”
吕品不理她,向狐青衣说:“照顾我奶奶!”两人深深对视一眼,狐青衣从袖里抽出一支符笔,淡黄色的笔管上,有着火红色的笔锋。
“这支狐聿,是你母亲留下的!”狐青衣说,“笔锋的毫毛,就是她的毛发!”
吕品接过笔,紧紧握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子,面向两个室友,大咧咧地说:“方非,死肥猪,你们谁敢偷懒,我可对他不客气!”
“臭懒鬼!”其他两人齐声大叫,“管好你自己吧!”
吕品一笑,回头望去。狐青衣扶着林映容,正在那儿低声耳语。老妇人呆呆怔怔,默默点头。这一对宿怨的仇敌,此时此刻,却像是相依为命的友人。
“吕品!”天皓白的叹息声传来,“我也许不该多说,你祖母的阳寿要尽了!”
吕品心头一颤,百感交集,忍不住问:“天道师,你认识我的爸妈?”
天皓白默默点头。
“你知道他们的事吗?”
“这件事,震旦里许多人都知道!”天皓白的脸色一阵黯然。
“就我不知道!”吕品满心不是滋味,他还想追问,天皓白摆了摆手,扬声说:“大家各自就位!”
考生们闹嚷嚷散开,再次分组停当。
天皓白稍许沉默,微笑起来:“六神关里,大家最关心什么?”
“宝物!”众口一词。
“呵!”老道师翻出手来,掌心里悠悠忽忽,长出了一簇雪白的芝草,九片银叶,托着一颗翠绿夺目的明珠。
“夜灵芝!”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唿。
方非盯着灵芝,心中不胜惊讶,夜灵芝是灵素馆里的镇馆灵草,震旦里只有两棵。传说手持夜行,可避妖魔,中了恶毒法术,只要魂魄还在,嗅一嗅芝上的明珠,就能活转过来。
“这枚夜灵芝,就是六神关的宝物!”天皓白大声宣布。
学生们纷纷鼓掌,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唿。
老道师一扬手,芝草化为了一道绿光,数百道目光跟随绿光,一直飞进了地峡的入口。
“接下来说说考题!”天皓白微微—笑,“这六道考题,是由祖师葫芦出的题,三位监考道师亲手布下的,对于毎个学生,应该都很公平!”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第一关,波诡石阵!”
人群里响起几声低唿。
“第二关,木奴阵法!”
低唿声变成了惊叫。
“第三关,云谲天书!”
这一下,场中一片死寂。
“第四关,雷雾重重!”
“第五关,虫海翻腾!”
“第六关,龙潭虎穴!”
天皓白顿了顿,目光扫过场上,学生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若有所思,更有甚者脸色青白,身子簌簌发抖。
“接下来是提示!”老道师笑了笑“提示也有六个,大家听好了,提示是——最大与最小,最快与最慢,最老与最新……”天皓白顿了顿,脸色严肃起来,“这儿我要提醒大家,前面五关,不许互相攻击,要不然,我会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第六关呢?”司守拙粗声粗气地询问。
天皓白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到了第六关,我也希望你们禀有仁恕之心。”
司守拙咧了咧嘴,眼里闪过一丝狠笑。
“考试时间不限,直到有人找到夜灵芝!在这以前,你们不要勉强自己,万不得已,记得使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