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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幽寂无人,也没有一盏符灯,两侧危墙高耸,腐臭扑面而来,这条小巷藏在勾芒城的深处,阴冷潮湿,仿佛从没见过天日。
冰蝶鸟默默站在巷子的尽头,一面高墙拦住去路,这面墙属于一座废旧的老宅,墙上一排窗口,黑乎乎,阴惨惨,活是一群垂死的乌鸦,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呀的呻吟。
“凌虚子呢?”方非轻声问。
少女指了指墙角:“到这儿消失了!”
“找机关我在行!”吕品乐呵呵上前,托着仙罗盘,一面看天,一面煞有介事。“东南九三,震益之间,月上东北七五……”
“闪开!”冰蝶鸟一声锐喝,吕品一掉头,少女扬起笔来,笔尖青芒电绕。懒鬼慌忙闪身跳开,只听一声锐喝——
“开山破石!”
轰隆,一道电光正中墙根,乱石迸溅,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太野蛮了!”吕品大声抗议,冰蝶鸟冷哼一声,低头钻进豁口。
方非看了吕品一眼,目光不胜同情,接着低头弯腰,跟在少女后面。
“臭懒鬼,找机关你在行,吹牛你更在行!”大个儿神气活现,一边狠狠挖苦,一边钻进窟窿,可是进了一半,忽又拦腰卡住。他嗷嗷直叫,扭腰摆臀,死命想要挤入洞中。吕品一向助人为乐,抬起脚来,一只灰扑扑的脚印,狠狠印在了那个胖墩墩的大屁股上。
“妈呀!”大个儿活是出膛的炮弹,带着悠长的惨叫,消失在豁口深处。
“一群蛮牛,一点儿技巧也没有!”懒鬼骂骂咧咧地钻进豁口,聚灵引火,火光照及,却是一条长长的石阶。
阶梯又陡又窄,笔直下降,上下四方,镶满了大大小小的镜子。吕品的影子落入镜中,若有若无,模模煳煳,一眼看去,恍若深夜里游过河底的一条大鱼。
吕品紧走几步,前方光明夺目,出现了一个房间,四壁镶满了镜子,明晃晃映照出千百道人影——其他三人,已经到了!
“臭懒鬼!你还敢进来?”简真一见吕品,怒气冲天。
“死肥猪,我好怕怕哟!”懒鬼笑笑嘻嘻,没有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
“我杀了你!”大个儿叉开双手,想要掐住吕品的脖子,懒鬼晃身闪开,两人四眼瞪圆,各自抽出符笔。
“住手!”冰蝶鸟锐喝一声,“你们两个蠢货!”两人借坡下驴恨恨收笔。
少女的目光扫来扫去,半晌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困惑,她迟疑了一下,徐徐扬起笔来,吕品心头一跳,忙叫:“慢……”
“开山破石!”云扫飞出一股电光,刹那间,前方镜中的人影同时出笔,百十道符光破镜飞出,或粗或细,势如百川归流,直向少女涌来。
“铜墙铁壁!”冰蝶鸟出笔的当儿,吕品也动了手,金光闪过,四周涌出一面金墙,这道“金城不破符”仓促写就,不敌电光锐利,一瞬间,墙破光消,气浪翻腾。
冰蝶鸟一出手就觉不妙,得吕品挡了一下,急写一道“顺风推云符”。青光迸闪,四人身子一轻,全都飞出镜室,前方青烟袅袅,归于平静,可一想起刚才的凶险,众人无不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简真吐了吐舌头。
冰蝶鸟默不作声,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吕品沉吟说:“这是一座还施镜阵,能将符法一模一样地反射回来!这儿有上百面镜子,就有上百道影子,一入境阵,就得跟一百个自己交手!”
方非倒吸一口冷气:“这儿不能使用符法?”
“不止符法,镜阵反射一切道术!”吕品望着镜子,两眼幽幽发亮,“除非找到它的主镜!”
“主镜?”方非一愣,“那是什么?”
“镜阵的枢纽,如果击破主镜,镜阵就会失效!”
“怎么找出主镜?”方非问。
“攻击镜阵!”吕品微微一笑,“镜阵一受攻击,主镜必生感应,那时留心观察,一定就能找到主镜!”
“废话!”冰蝶鸟冷冷地说,“说得容易,谁去攻击?”
“这个嘛,”吕品摸了摸下巴,“得找个皮最厚的去!”
“为什么皮最厚?”方非不胜好奇。
“皮最厚才能挨揍呀!”吕品话没说完,六道目光落在大个儿身上,简真又惊又气,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看我干吗?”懒鬼搂住他的肩膀:“好小子,我想来想去,你变身攻击镜阵,风险最小!”
“我不干!”好小子狠狠把他甩开,“臭懒鬼,你公报私仇!”
“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豆子眼,你真的不干?”大个儿一掉头,冰蝶鸟的目光投来,活似下了一阵冰雹。
简真乱了方寸,他脸涨通红,双腿发软,大身子里的经络一条条都打了结。冰山女心如雪、胆似铁,这也罢了,偏这一副冷硬心肠,却配了一张漂亮的面孔,给那两只眼睛一照,简真就是一条铁汉,也立马服了软。
“你们……”大个儿抽起了鼻子,“你们都欺负老实人!”
方非叹气说:“简真,有劳你了!”
“假惺惺!”老实人一把掀开方非,气哼哼走入镜阵,翻身化为一只红猪,左瞅瞅,右看看,一味拖延时间,就是不肯出击。
冰蝶鸟等得不耐烦,眼瞅大红猪掉过头去,忽一扬笔,一缕电光击中猪臀。
肥猪浑身鬃毛倒竖,狂叫一声,下意识往前猛冲,这一下镜阵发动,红猪的影子破阵而出,几十上百,势大力沉,撞得简真嗷嗷痛叫。他转身回跑,不料一转身,两支符笔迎面指来,吕品嘻嘻直笑,伙同冰蝶鸟断了他的退路。
简真无奈掉头,使出浑身解数,跟那影猪纠缠。他撒起泼来,别有一番狠劲,连蹦带跳,连冲带撞,忽地奋力一跳,哐当,撞上了一面镜子。镜面哗然破碎,碎片化为缕缕青烟。
“啊!”众人齐声惊叫,不料叫声刚落,镜阵上方微光星闪,一片白光扫过,破镜重圆,一眨眼又恢复了原状。
“死肥猪,行了!”吕品高叫一声。简真如奉大赦,仓皇撤退,退到镜室入口,腾空一跃,半空中化为人形,喘吁吁落回地面。
“在那儿!”吕品指着镜阵左上角,那儿有一面圆镜,小小的混不起眼。
“破!”冰蝶鸟笔出如风,一道白光击中圆镜,只见星光乱闪、云烟起落,圆镜丝毫无损,反而更加明亮。
冰蝶鸟一怔,脱口而出:“这是一面符镜!”
“没错!”吕品点头。
“符镜?”方非不由问,“什么符镜?”
冰蝶鸟瞅他一眼,神色鄙夷。吕品笑着解释说:“若是抟练的宝镜,击破镜子就可破阵。这面主镜不但抟练过,还藏有极厉害的护身密符,要击破镜子,先得破解这道密符。”
“怎么破解?”小度者只觉头痛。
“要破解符法,先得看见符字,我记得有一道‘虚室生白符’,可以显出隐藏的符字,可惜……”吕品皱了皱眉,“我记得定式,可写不出来!”
冰蝶鸟举起笔来,喝声:“无中生有!”一缕青光投入镜中,镜中掠过一行符字,可是稍纵即逝,一眨眼,镜子又是一片虚无。
吕品眼疾手快,符字刚一显露,他就挥笔写下,仔细看去,却是一行古篆:“水平虚空取法万物幻虚就实坚不可破真一归元急急如律!”
“谁见过这道符法?”吕品瞅了半晌,闷闷发问。三个男生一掉头,齐齐看向冰蝶鸟,少女冷冷看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认识!”
“老元婴鬼门道还真不少!”吕品啧啧连声。
“混账老儿!”简真的皮肤绿气未退,恨的咬牙切齿。
“好在我有后招!”懒鬼一伸手,扯出通灵镜,“你们知道‘万符破解台’吗?那儿有一群高人,专门破解奇难符法,我可是那儿的老客户……”
“投机取巧,无耻无聊!”少女冷冷给出八字评语。
懒鬼微微一笑,挥笔输入符字,过了一会,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又过时许,失声叫道:“这什么破密符,破解台也破不了!”
“哼!”冰蝶鸟冷冷地说,“活该!”
方非默不作声,闭上双眼,一转念,隐书落入掌心,他心念一动,白石板上字迹浮现,一字不差,正是那一道生僻密符。
“更绝妙的是,如果在隐书的正面写下一个符咒,那么,翻到它的背面,就能找到破解的反咒……”天皓白的话在心中响起,方非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其他三人见他神奇古怪,只怕有失,也都跟了上来。
方非走到镜室中央,翻过隐书,看了一样,跟着抬头望去——那面主镜高悬在上,圆如满月,光华冷清。
一股热气直冲喉头,方非扬起笔来:“真假假万物遁形!”
笔尖扫过虚空,涌出一行符字。刹那间,四周的明镜中间,千百人影起落翻腾,同时结符成字,符字飘到镜子外面,四面八方地飞到方非笔尖,凝结成一团纯青色的大火,火势腾空,唿地冲向主镜。
青火一闪而没,全为圆镜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