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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听见最难争取的罗氏遗孀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像眼前这场战役一样,准备数月之久,耗费军民人力近五十万之巨,如今——火候到了!
※※※※※※※
雪花飞扬,冰封大地,无数鞑靼壮汉,蹲在望不到尽头的坑道里,用马刀砸,用枪杆翘,想尽一切办法,奋力扒拉着泥土,试图把这支离破碎的大地重新填平。
贵重的罗圈甲扔在一边,纯种的西域马无人理睬,那一群群,一堆堆,饭没吃饱又挥汗如雨的狼狈样儿,比民工还不如,哪里还有半分铁浮屠天下强兵的英雄气概?
可这该死的鬼天气,原本松软的泥土被纷扬的雪花覆盖,先融后结,冻得瓷实,硬如铁石,任你刀削斧劈,手扒锹产,我自岿然不动,三天过去了,只辟出一条不足十米宽,五十米长的狭长通道,再抬头望一望眼前,整个阵地足有一里宽,这要干到猴年马月去啊!?
长生天啊,你又没上班啊!
正挖着呢,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接着便是慌张大叫:“敌袭!楚军杀来啦!”
话音刚落,战鼓擂响,号角铮鸣,接着便听嗡地一声轰响,尖啸如潮,箭雨骤至!
无数民工,不,无数铁浮屠将士只觉天空一暗,雪花中便突兀地激射出大片利箭,未及躲闪便已中箭倒地,惨叫声震天价响。
——天地良心,没有那身罗圈甲,所谓的铁浮屠,也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快!快披甲!”
军官们大声呼喝。将士们手忙脚乱,试图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打扮成亮闪闪的铁水桶,奈何越是坚实的重甲,越是穿戴不易,就算心平气和从容下手,穿齐一套罗圈甲也要整整一顿饭的功夫,岂是伸手便有的?这个时候,铁浮屠们开始怀念起曾经不屑一顾的某些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装备盾牌?!
于是,在付出一定伤亡后,骑兵们狼狈地躲进了那刚才还深恶痛绝的壕沟里,总算安全了。可是……
“王爷!王爷!——战马!我们的战马!”副帅哈剌尔心疼地眼泪都下来了。
海兰坤闻声回头,只看得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人要干活,马要休息,不可能永远挂着那套沉重的具装,为了修养马力,此刻六万战马皆已卸去披甲,像一群白花花的绵羊似的,赤裸裸地暴露在箭雨下,顿时悲嘶如潮,伏尸遍地。更惨的是,战马都是拴住的,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不不!我的伙伴!”
无数将士不顾性命冲出沟渠,冒着箭雨用零散的甲片去遮盖自己的战马,虽然杯水车薪,虽然自身难保,可他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又有的骑兵冒死砍断缰绳,熬着中箭的痛楚驱赶爱马逃离险境,奈何那马儿不走,越是良驹越通人性,只绕着主人悲鸣踢腾,奋力将中箭倒地的主人藏在自己的腹下……直到人马倒在了一起。
外人无法理解鞑靼人对于战马的感情,那是一种不亚于袍泽战友的深情厚谊,倚重马匹的铁浮屠更是如此,在他们看来,战马被屠和兄弟被杀,没什么两样!
箭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双眼血红的海兰坤终于组织起“丐帮众弟子”准备发动徒步反击时,箭雨停了,未知的敌人潮水般退去,至始至终他们没冲上来,只以乱箭伤敌,一共十七次齐射,恰好是一名合格弓箭手在一场战斗中的的体力极限,射完了拉起裤子就走,竟是丝毫没有停留。
面对那远去的滚滚黄尘,海兰坤欲哭无泪。——日他血疙瘩奶奶!他们……他们都是骑马的!
原来,不是弓箭手,而是下了马的游骑兵!
战斗结束后,经过清点,死了两千骑兵,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战马!整整一万三千余匹战马被射伤射死,没有了马的铁浮屠……还是铁浮屠吗?
哈剌尔流泪劝道:“王爷,不成啊。再这样下去,就算挖通了,对面重兵把住口子,还是冲不出去!三天了,弟兄们粮草不够,最多再撑七天!——我们,我们回头吧!宁可强攻宜城,伤亡大些,也好过困死在这里啊!”
海兰坤头发蓬乱,满脸惟悴地呆立在壕沟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天上的雪花,竟是充耳不闻……
第308章 【天然防线】
(今天,有位书友发飙了,认为阿鱼“逐寇夺权之乱”的设计不好,言辞激烈,果真“情真意切”,阿鱼删了帖子,在这里说两句。这样的设计,不是写着好玩,我想说,“身居高位坐享至尊,动不动就虎躯一震”,这个过了,不是过时,而是过分,读者看着爽,回头就忘了。阿鱼不想这样,这是一本少人看的书,不求成绩,不会出名,阿鱼回报各位读者的方式,就是用文字让大家看到一个更真实的王者——除了对外战争,内部也处处存在权力的制衡与博弈,更重要的是,他会输!是的,是人就会输,重要的是输了之后他要怎么办,真正的英雄,是会站起来的!——最后,感谢你对本书投入感情,阿鱼只能说,或许若干年后,你还会因为这段网文少有的情节而记得《逐寇》这本书。你说呢?)
沟渠防线背后,龙牙营主乔方武全副拨挂,一身厚重的明光铁铠外照一件黑貂大氅,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头盔上赤红的盔缨在风雪中飞扬激荡,身后红底黑镶的披风被拉扯成一条直线,微微颤动着。
大雪在下,乔方武的心,却是一片滚烫。朝野剧变,国家危难,可越是乱局,越是英雄辈出的天赐良机!就在昨日,楚王已庭寄私信明确表态,这一仗打赢,重建羽林军团,他,乔方武,就是新一任统领!
乔方武是个明白人,从征九年来,在老将罗三叔的光芒掩盖下,他的苦劳多过功劳,照理是没这个福气的,他也不贪心,作为最早一批潜邸从龙的嫡系将领,从牙将做到营主他已心满意足。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弟弟,乔方书已是位极人臣的一部尚书,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现在,机遇来了!楚王要重用自己,授以统领高位,一旦成真,那他乔家兄弟俩必将纵横军政两届,比肩武氏夫妇和李天磊为代表的新一代逐寇旧部,成为楚国举足轻重的第三股政治力量,三方势力鼎足而立,共同构成楚国新的政治格局。
乔方武很清楚地知道,楚王真正目的就在于此:制衡!——无论军政,单方独大势必不稳,血淋淋的教训,楚王已深深吸取了!
~文·说来也怪,刘枫不在,每个人都觉得楚国灭亡在即,都怀着一腔悲愤,觉得与敌同归于尽已是最好的结局。可如今呢,楚王殿下终于回来了,开始带领全国对抗强敌,将军们的想法又都变了,他们不再担心眼前的危局,转而为楚国的将来、甚至是百年大计精打细算起来……
~人·不得不说,眼下这局面,百万大军犹在北岸,天下至强近在咫尺,敌人依然强大,实力对比依然强弱悬殊,现在就想胜利后的事,这很不理性,但却是将军们内心的真实写照。
~书·其实不止将军。跟随楚王,就是跟随胜利,这已是思维惯性,深深植根在了每一个楚国子民的灵魂深处……这就是信念!
~屋·正是在这种信念下,李天磊轻而易举动员了五十万逃难百姓,一个月内完成工程史和战争史上的双重奇迹。同样的,也是因为这股信念,乔方武的诱敌部队在铁浮屠的追击下,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历七场败绩而不馁,退百里之地而不乱,始终保持了高昂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
人的力量之源,在于一颗坚定的心。所谓王者,就是有能力“定心”的那个人。
今时今日,楚王殿下已在战争中规划了国家远景,乔方武没有一丝怀疑,他目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用一场空前的胜利,赢得足够大的军功,让殿下的“提拔”可以合情合理、名正言顺地付诸实施。相比之下,乔家一门的兴衰荣辱,真在其次。
所以,他自告奋勇承担下了最危险的诱敌任务,被铁浮屠军团撵着屁股追,还得控制速度,跑快了不行,咬痛了更不行……目前来说,任务执行得很完美,就差最后一个环节。
“报——!”
一名斥候飞奔到乔方武马前,一个扎猛子抱拳跪下去:“启禀军门,狄军退兵往宜城去了!”
乔方武目中火花一闪,“好!立刻飞鸽宜城,勒紧口袋,大鱼回头了!”传令兵大声应命,飞鸽扑开双翼,冲天远去。
听见好消息,看见白鸽展翅飞去,将士们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副将陆博超一脸兴奋,轻叩双镫带马上前:“军门,好机会!这一路逃,攒了一肚子鸟气,咱们这就登船追去,背后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