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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父皇隆恩,儿臣此来是有件喜讯要通禀父皇的。”
李显谢过了恩之后,并未就坐,而是恭谨地一躬身,面带喜色地禀报道。
“哦?喜事?这喜从何来啊?”
一听有喜事,高宗倒是来了些兴致,这便笑着问了一句道。
“好叫父皇得知,波斯驻军回撤途中,遭大食军三路围剿,共计五十三万七千余众,我大唐勇士不畏强敌,三日转战近千里,以三万两千之寡军,一举击溃敌两路大军,斩首数以十万记,俘获无算,光是良种战马便缴获了近二十万匹,更有兵器无算,而我军仅仅伤亡五千一百余,可谓淋漓之大胜,扬我国威于域外,自是大喜之事无疑!战报已在此,请父皇、母后过目!”
李显先是慷慨激昂地将战果汇报了出来,而后伸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份黄绢蒙了面的战报,双手捧着,恭敬万分地递交到高宗的面前。
“嗯?竟有此事!”
一听波斯驻军仅仅以三万出头的兵力击败五十余万之强敌,高宗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猛然坐直了起来,急迫地接过了李显手中的捷报,兴致勃勃地翻阅了起来。
“好,好啊,如此大胜,好,好,媚娘,你看看,三万骑而已,竟能胜得如此酣畅淋漓,当真可喜可贺啊,好!朕当重赏三军将士!”
高宗看得很快,瞬息间便已将捷报过了一番,大喜之下,一迭声地叫着好,原本苍白的面色瞬间便红嫩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大胜,倒是可喜之事,只是光凭这战报,尚难堪定,臣妾以为一切还是等大军回归之后再做定夺为妥。”
武后并没有去接高宗递过来的捷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里话外充满着对河西军大胜一事的不屑,当然了,阻止河西军诸将再次晋升,也是其隐蔽用心之一。
“这个……,也好,就再等等也罢。”
被武后这么一提醒,高宗自不免迟疑了起来,本来他就对河西军壮大若此极为的忌惮,倘若再行晋升,河西诸军的实力难免有得再次膨胀起来,这显然不是高宗乐意见到的局面,略一沉吟之后,作出一副为难状地看了李显一眼,末了还是同意了武后的建议。
“父皇圣明,儿臣也以为此事确得慎重些才是,今大军已东归,再有月余当可至安西,若是派员核查,此时出发倒正是时候,儿臣提议兵部即刻派人前去,一者可核查战功,二者也可随便将缴获的战马护送回关中,以利征突厥之用,此儿臣之浅见耳,还请父皇圣裁。”
李显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看便知高宗在担心些甚事,自不会出言点破,而是顺着话头往下建议道。
“唔,裴爱卿,大军几时可以出动?”
一听李显打算将缴获的二十余万良种战马上交朝廷,高宗自不免有些心动,可又不好直接说要,毕竟河西军与李显的关系摆在那儿,直接伸手就拿,未免有抢自己儿子的嫌疑,可一者是不愿见到河西军再次壮大,二来么,如此大规模的良种马,高宗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迟疑了一下之后,便将问题抛给了裴行俭。
“回陛下的话,北方诸军月内便可向朔州进发,至于京师大军,恐还得到五月中旬方能准备齐整,若能得良马相助,胜算自是更高。”
裴行俭是精明人,自是听得懂高宗话里的潜台词,站在朝廷首相的位置上,他同样也不想看到河西军规模再度膨胀,这便顺着高宗的意思回答道。
“嗯,那就这么定了,朕回头便下旨兵部,准行诸事。”
这一听裴行俭如此说法,高宗自也就有了底气,微笑地点了点头,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父皇圣明!”
高宗既已下了旨,李显自不会有甚不同之意见,恭谨地称颂了一句之后,又陪着高宗闲扯了一番,这才道乏回了东宫。
“陛下,河西军如此悍勇,实是天下最强之师也,能得此军拱卫河西,长安必无忧也。”
李显去后,因着新增二十余万战马的缘故,裴行俭也急着要重新安排后勤辎重事宜,不久便也请辞而去,可武后却是没走,屏退了随侍诸人之后,话里有话地感慨了一句道。
“嗯……”
高宗惧内归惧内,却不愚笨,自是听得出武后这话是反语,虽说不信李显会有谋反之心,可忌惮却还是有的,尽管不曾开口,可闷哼的声音却未免稍长了些。
“陛下,又是三月了,洛阳的牡丹此际该已是含苞了的,数年不见,臣妾颇有些念想了。”
武后实在是太了解高宗了,这一见高宗的眉头已然微微皱起,便知高宗对河西军的强大已是忌惮万分,但并不真信李显有反心,自也就不再往下说了,这正是武后的聪明之处,毕竟有些事不能说得太过,否则不单没有效果,反倒会坏事,这便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洛阳的牡丹花。
“嗯,大军出征也就是这两月的时间,五月中旬,正是牡丹花开得最艳之时,朕便陪媚娘一道去赏花好了。”
高宗想了想之后,到底还是觉得不很安心,也就顺着武后的话头,打定了去洛阳的主意。
“陛下圣明。”
武后本意也没想着一把便能将李显搞倒,要的便是高宗能起疑惧之心,此际一听高宗如此说法,自是兴奋不已,紧赶着便称了声颂,至于这个圣明到底指的是高宗疑惧李显之心还是移驾洛阳,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殿下。”
东宫的书房中,张柬之正埋头公文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起,头一抬,见是李显回来了,赶忙起了身,恭谨地见了礼。
“嗯。”
李显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多言,只是轻吭了一声,走到上首坐了下来,有些困乏地巴眨了几下眼。
“殿下,可是捷报一事出了甚岔子了么?”
一见李显这般模样,张柬之便已明了事情怕是真的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可还是存了一丝的侥幸心理,这便迟疑地问了一句道。
“嗯,还真被先生料中了,父皇并无恩旨,只是要了马,嘿,这还是对孤放心不下啊。”
河西军东归一事上,李显是担足了心事的,怕就怕河西军一着不慎,落得个伤筋动骨的结果,好在河西军将士争气,大胜凯旋,这才令李显安了心,也就想着趁机为诸将请功,却没想到结果真像张柬之事先所分析的那般,心中难免失望至极,倒不全是为了河西诸将不能得恩赏,而是为父子间猜忌日深而烦躁。
“殿下,来日方长,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张柬之自是清楚李显心中的难受,可这等天家父子间的纠葛,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是含糊地安慰了一句道。
“嗯。”
在朝堂这个大漩涡里打转了如此多年,饶是李显生性坚韧,心力也是有些疲了,自也不想再多谈这些破事,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之后,疲惫地闭上了眼……
第七百七十七章前尘往事(上)
调露元年五月十八日,征伐突厥的大军以裴行俭为主帅,薛仁贵为副帅,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离京赶往朔州,太子李显奉旨率百官郊送;五月二十日,帝下诏移驾洛阳,百官随行,历时近月,于六月十三日进抵洛阳宫。
六月二十一日,各路唐军会师于朔州,总兵力多达三十五万七千余众,为大唐近年来聚兵之最,然,首战却是不利,奉命向单于都护府押运粮草的军队被袭,两千精锐被歼,粮草尽失,消息传至洛阳,帝震怒,下诏斥责,并督令裴行俭即刻进兵,不得有误!裴行俭上本自请其罪,但并未即刻进兵,而是言称贼军尚未啸聚,此时进兵,虽能胜贼,却无法一战聚歼突厥大部,帝反复斟酌之后,允了裴行俭所请,前线战事遂就此陷入僵持,被围之萧嗣业所部日渐困顿,告急文书不断送至洛阳城中。
前线战事不甚顺畅,高宗自是烦心得很,不顾朝臣们的进谏,强撑着病躯,日夜筹谋后勤辎重之事,既不肯将诸般军政交托于太子,也不放权于武后,原本就羸弱的身子骨更见憔悴不已。高宗这么一坚持不打紧,却令朝局就此三分了——军政高宗自己把持,而普通朝务由武后操控,至于各州要务,却全都由东宫经手,这也算是另类的三足鼎立罢。
六月将尽,夏收已过,各州汇总早已尽至东宫,照例又是大丰收,只有寥寥十数州因气候之故,略有欠收,对大唐整体而言,却并无甚太大的影响,大局已定,枝节一类的公文往来也就无甚要紧了的,李显很是放心地交给了以张柬之为首的东宫属官们,自己却是乔装了一番,领着李耀东等几名心腹手下,纵马去了西苑,打算趁着事少之际散散心。
西苑,建于隋大业年间,是隋炀帝营建东都洛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