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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见过圣上。”
武后压根儿就没理会李显的见礼,连看都不看李显一眼,径直行到了高宗面前,款款地行了个礼。
“啊,媚娘来了。”
这等时分高宗其实百般不愿见到武后,奈何人都来了,高宗却也没胆子轰武后走,只能是尴尬地搓了下手,回了句无甚营养的废话。
“这宫里怎地如此之黑,来人,掌灯!”
武后起了身,并没有去看高宗的脸色,而是自顾自地便下了令,这一举动虽小,内涵却并不简单,隐隐是在指责高宗父子俩玩暗室操作来着,斯言一出,高宗原本就尴尬的脸色登时便更难看了三分,可又不好在这事上作甚解释,只能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无言地望着一众宦官宫女们将寝宫里摆放着的烛台一一点亮,不多会,整个寝宫里已是一片透亮,比起外头的明媚之阳光来,也不差得丝毫。
“媚娘此来寻朕,可是朝中出了甚大事了?”
高宗虽算不得明君,可也不是愚钝之辈,自是知晓武后此来一准是冲着高智周一事而来的,尽管百般不愿再多谈论此事,可心中却是难免有些发虚,问出来的话里,很明显地带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味。
“陛下该是已经知道了的,高智周巡视蔡州之际,竟遭小人刺杀,堂堂宰辅死于非命,此千古之丑闻也,当得彻查根底,以明真相,若不如此,岂能安天下臣民之心!”
武后多精明的个人,又哪会听不出高宗这是在明知故问,这便大有深意地瞥了眼已退到了一旁的李显,而后作出一派义愤填膺状地进言道。
“唔,该查,该查,媚娘此言甚是,朕准了。”
高宗原本就以为此案疑点颇多,武后既是提议要查,他自是不会反对,只要不是涉及到相位一事,武后要咋办,高宗都不会有甚异议。
“陛下圣明,妾身以为此案重大,非须得能员前去彻查方可,不知陛下以为然否?”
武后并不因高宗的准奏而释然,脸上的神情肃然依旧,语气强硬地往下陈述道。
“这个自然,媚娘看着办便是了,朕自无有不准之理。”
武后所言从字面上来说,皆是正理,高宗本就无心理会具体政务,自不会有甚不同之意见,这便满口子答应了下来。
“臣妾多谢陛下信重之隆恩,既如此,臣妾便斗胆举荐一人,中书舍人刘祎之精明强干,正是合适之人选,陛下可能中意?”
一见高宗应答得如此爽快,武后肃然的神情便已是稍缓,可进逼的步骤却是一点都不缓,没给李显留下丝毫插话的余地,紧接着便将刘祎之慎重其事地推介了出来。
“这个……,朕准了。”
一听到刘祎之的名讳,高宗立马便联想起了李显先前所说的流言一事,心中难免有些个犯叨咕,略略迟疑了一下,可末了还是准了武后的所请。
“陛下圣明,然臣妾却另有一担忧,按理,刘祎之其人才干出类拔萃,任此差使自当是绰绰有余,然,其官职却略显低微了些,涉案诸官皆在其上,恐难服众,若有差池,怕是不美,是故,妾身以为当有所超拔方好,不若便委其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可好?”
高宗一准再准之下,武后可就毫不客气地顺着杆子便往上爬了去,丝毫顾忌全无地便要为刘祎之讨官了。
“这……”
同中书门下三品虽说是虚衔,可却是入政事堂之门槛,只消有了这个名头,刘祎之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了宰辅,这可不是高宗所乐见之事了的,只是先前他应允得太过爽利了些,临到头来,要想找出个反对的理由都难,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投到了李显的身上。
嘿,老爷子这惧内的毛病又犯了,看样子,这辈子是断无痊愈的可能喽!
一见到高宗的眼神扫了过来,李显的心中登时便泛起了一阵苦涩,他实在是不想出这个头,奈何此等情形之下,除了他李显之外,也没谁有胆子跟武后较劲了的,为确保将刘祎之入相一事拦下,这个头,李显就算是再不情愿,那也是非出不可了的。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母后此言差矣,刘祎之其人曾在儿臣手下任事,说到政务之才,或许有些,可于断案之道,却是能力一般,且其并无甚出色之政绩,骤然以宰辅之位许之,又怎能服众,是故,儿臣以为此议不妥!”
旁人怕武后的霸道与心狠,可李显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丝毫没给武后留任何的脸面,直截了当地便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显儿如此畏惧此案之真相大白,莫非是有所顾忌么?”
武后并不跟李显强辩刘祎之的能与不能,而是讥讽地一笑,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道。
“孩儿不明母后所言之顾忌何在,究根朔源,此案都与孩儿无涉,又何来顾忌可言,倒是儿臣听到些传言,说那领头谋刺高相之道士曾在大角观中出现过,真不知其究竟是如何混进宫中的,个中蹊跷怕是须得好生查查才是。”
论到挖坑一事,李显本就是个中好手,又怎会怕了武后的暗指,毫不客气地便将张二的身份隐约地点了出来。
“什么?竟有此事?”
经历了李贤兵乱通讯门之事后,高宗对宫禁的防卫已是不太放心,这会儿一听张二其人曾在宫中出现过,顿时便被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紧赶着便喝问了起来。
“儿臣不敢虚言哄骗父皇,此事千真万确,若是不信,可将大角观人等一并拿下,一审便可知究竟!”
李显早就想将清虚等大角观人等一并扫清,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此番武后既是自己送上了门来,那李显可就不客气了,竟是要借此案发难,以图一举打掉武后手中的武力之依仗。
“媚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高宗已是信了几分,只是碍于大角观诸道士都是武后一手请来的,却是不好当场下个决断,这便神情不愉地看着武后,不满地问了一句道。
“陛下,此皆诬陷之辞也,大角观诸位仙长皆是九华山白云观出身,履历清白可考,与栖霞山一南一北,何曾有甚瓜葛可言,此等荒谬之言也能盛行无碍,足见朝风已是日下,不加以整治,后患无穷,还请圣上下诏明断!”
武后敢明目张胆地将清虚等人拉进宫中,自是早已做好了手脚,自忖不怕查,这一听李显揭破此事,立马反咬了一口,一派有恃无恐之状。
“唔,这个……”
高宗本就是无甚大主见之辈,这一听武后如此说法,登时又退缩了,尽管心中尚自不全信,却也不好再纠缠此事,支吾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父皇,是是非非终须有个说法,儿臣不才,愿请命彻查此事!”
李显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破绽,哪肯让武后就这么轻易地过了关去,纵使不能一举荡平大角观诸人,可怎么着也得将刘祎之任相之事彻底搅黄了去。
“唔,也好,那就……”
高宗对李显虽是有着些微的猜忌之心,可信任还是不缺的,此际见李显坚持要查,他自也有此意,这便沉吟着便要同意了李显的建言。
“陛下,既然显儿坚持要查,那倒是该好生查查,只是由显儿出面怕是不妥罢,避嫌终归还是要的,就交由政事堂去查验个究竟也罢。”
李显的手段有多狠,武后可是领教过多回了的,自不肯真让李显主持了其事,这一见高宗要下旨,忙从旁插了一句道。
“嗯,这样也好,就这么定了,回头朕便下诏政事堂。”
一想武后的话,高宗也觉得有理,总不能李显出了首,又由其去查案罢,这道理上显然有些个说不通。
“父皇圣明,儿臣以为既是要避嫌,那就该由老成持重之辈主持其事,儿臣建议调刘仁轨回朝,以政事堂宰辅之身份详断此案,以明真相!”
眼瞅着刘祎之任相之事已差不多被搅黄了,李显自是不肯放过将局面彻底敲定下来的大好机会,这便趁热打铁地将刘仁轨搬了出来。
“嗯,正则倒是查案之好手,此事就这么定了,由正则为主,刘祎之从旁协助,限时一月,务必查明此巨案。”
高宗本就属意刘仁轨重新出山,此际李显已将梯子递了过来,他又哪有不赶紧借着台阶下的理儿,不过么,为了照顾武后的情绪,还是将刘祎之放到了副主审的位置上。
“父皇圣明,儿臣别无异议!”
不等武后提出反对的意见,李显已是抢着称了颂,坚决无比地支持高宗的决断,武后见状,嘴角抽搐了几下,可到底还是不曾再多作纠缠,只是望向李显的眼神里却满是怨怒之色……
第七百三十三章刘仁轨来访
仪凤三年七月二十一日,高宗下诏调致仕大臣刘仁轨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