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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民壮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然则李耀东却没半分的推辞,一口便应承了下来,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匆匆走下了城门楼,向着城中疾步行了去……
天渐渐地亮了,几乎一夜不曾合眼的李显揉了揉发涩的眼皮,又用力地搓了搓脸,一挺身,从沙盘前站起了身来,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几下胳膊,抬脚便行出了中军大帐,望着东方的天空,深吸了口大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用力地甩了下头,似乎打算将满脑子的烦恼尽皆甩个精光一般,奈何烦恼依旧是烦恼,并不因李显如何动作便能减轻上一些。
战局依旧混沌,饶是李显已整整琢磨了一整天了,可对于形势却依旧有些拿不准,这其中的关键便在河州能否守得住上——李耀东在战前发来的急件李显已是收到了,也知晓了枹罕城中撒拉部族伏兵覆灭的消息,然则对于姚望舒这么个文弱之辈能否守住城池,李显依旧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倘若河州失守,要想夺回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非得调集了全河西的机动兵力方足以取胜,很显然,这可不是件容易之事,时间上也有些子紧得慌,可若是河州能稳守的话,李显能作出的选择便多出了不老少,至少不会有捉襟见肘的窘迫感,故此,哪怕明知枹罕城十有八九要陷落,李显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打算等“鸣镝”传来的最新消息传来之后,再做最后的决断。
等待无疑是烦人的,尤其是事关全局的等待,更是一种难耐的煎熬,纵使强如李显,也不禁为之心烦不已,这都已熬了一夜了,也未见有消息传来,李显的耐性也差不多耗光了的,只不过出于慎重的考虑,李显还是强行忍住了发兵的冲动,默默地等待着那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消息。
“殿下,有消息了!”
就在李显愣愣地望着天空发呆之际,林成斌疾步从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后转了出来,一见到李显正站在大帐门口,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走到了近前,一躬身,将手中的一枚小铜管递到了李显的跟前。
“哦?”
一听等待了许久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李显心神不由地便是一颤,也没多废话,一把接过小铜管,深吸了口气,扭开了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张小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瞬间便有些子阴沉了起来,可也没多作解释,只是一摆手,高声下令道:“击鼓,点将!”
“诺!”
林成斌虽好奇那纸条上的内容是甚,可李显既然不说,他自也不敢多问,紧赶着应了诺,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须臾,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乍然骤响,原本安静的军营里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吐撒联军大营静悄悄地,并不曾发动夜袭,一个晌午又过去了,日头都已微微偏了西,吐撒联军还是没有丝毫出动的迹象,唯有数队骑哨在营外来回驰骋着,甚至不曾有丝毫挑衅守军的举动,城上守军无人知晓吐撒联军这究竟是在玩甚把戏,可也无人关心这些,全都忙着修缮城防,城中百姓也尽皆被动员了起来,不大的枹罕城中处处是忙碌往来的人群,直到末时一刻,这等难得的和谐终于被南面一道山梁后扬起的一阵烟尘生生敲成了碎片。
“呜呜呜……”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中,原本井然有序的城头登时便是一阵慌乱,正在城头上帮忙修缮工事的百姓们乱作了一团,一时间哭爹喊娘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为何吹号?”
张明武与李耀东正在西城远眺吐撒联军的大营,冷不丁听得南城号角大作,自是不敢怠慢,急冲冲地便率几名亲卫赶到了南城墙,一见现场乱成了一锅粥,登时便是一阵火大,黑沉着脸呵斥了一嗓子。
“张大人,快看,贼众杀来了!”
张明武这么一声大吼之下,登时便将现场的混乱压制了下去,然则不等其再多言,一名队正已手指着城外,高声呼喝了起来,张明武闻声看向了城外,入眼便见一队队的吐蕃骑兵押解着数千百姓正向城墙方向涌了过来,张明武的眼神瞬间便是一凝,一股子不妙的预感立马不可遏制地便涌上了心来——安乡县完了!
“城上的人听着,安乡已被我大军攻克,尔等已成孤军,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张明武的预感果然是实,没等城头上的守军们反应过来,就见吐蕃大军中冲出了一名偏将,耀武扬威地策马冲到了城下,用生硬无比的汉语高声地叫嚷着。
“安乡被破了?哎呀,我亲家怕是要糟了!”
“该死,杀千刀的,我家闺女可是嫁到了安乡,这该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没希望了!”
……
一听安乡已陷,城头上的百姓们登时又乱了起来,无数的噪杂声交织在了一起,间或还有低低的哭泣声在响着,整个城头的气氛登时便压抑得令人窒息不已,这仗都尚未开打,士气便已是遭受了重挫。
“王队正,将百姓撤下城去,全军备战!”
眼瞅着情形不对,张明武自是不敢怠慢,“唰”地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用力一挥,高声喝令道。
“诺!”
主将既已发了话,一众守军官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高声应了诺,驱散了城头的百姓,只留下协防的数百民壮原地待命,静候吐蕃军的再次大举来犯。
“大人,快看,是姚刺史!”
“啊,还真的是姚刺史,他这是……”
“该死,这厮不会是降了吐蕃狗了罢?”
……
吐蕃军显然没有发动急攻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在城下列开了阵型,片刻之后,一名身着大唐红色官袍的中年文士在十数名手持圆盾的吐蕃骑兵的簇拥下,从后阵缓缓地行向了城下,有眼尖的士兵一眼便认出了那中年官员赫然竟是河州刺史姚望舒,刹那间整个城头的乱议之声便大作了起来,本就已遭重挫的士气瞬间便低到了谷底。
“张校尉可在?本官河州刺史姚望舒在此,还请张校尉出来叙话。”
望着城头上森严的戒备,姚望舒的脸色煞白一片,不过么,倒驴不倒架,刺史的架势依旧端得个十足,拖腔拖调地哟嗬了一嗓子,倒也蛮像一回事的,只是言语中的微微颤音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其人色厉内荏的本色。
“李老哥,您看这……”
面对着姚望舒这个顶头上司,张明武有些子拿不准态度,这便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李耀东,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话来。
李耀东虽不是军伍出身,可能被李显如此慎重地派到河州,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只一看城下那等架势,便已知今日之事怕是难有个平和的了局了,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沉吟着没敢轻易给出个决断……
第三百七十四章危局(中)
安乡位于枹罕城东南八十余里处,坐落于湟水河畔,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为河西少有的几处产粮区之一,只是因地处边陲,人口不多之故,亩产虽高,总产量却并不算太大,又因着无险可守的缘故,战略地位实算不得突出,唐军在此县并无重兵驻守,仅由当地县衙自行筹建了个规模不大的民团以维护治安,以这等实力而论,对上了突袭而来的吐蕃大军,被攻陷自是毫不为奇之事,然则算算时间,蹊跷可就出来了。
八十余里对于纵马狂奔的吐蕃骑兵来说,确实算不得甚大事儿,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不到的脚程而已,问题是吐蕃骑兵夜袭安乡的话,须得防备枹罕城守军的出击,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行了去,只能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潜行出营,待得赶到了安乡,天势必将已是大亮了的,安乡县不可能发觉不了敌军的踪影,就算是措不及防之下,抵抗上一、两个时辰也算不得难事,这么一算,吐蕃骑军要押着城中百姓往回赶,没到太阳落山怕是到不了枹罕城的,可眼下方才末时,吐蕃军居然出现了,这就只意味着一件事——安乡是不战而降的!
安乡县这么一降,问题可就严重了,不单是众多百姓落入敌手的麻烦,更麻烦的是安乡城中的粮秣怕是已尽落入了敌手——照条例,安乡虽产粮,却不能储粮,所有余粮必须集中到州治,以备调用,奈何河州刺史是姚望舒这么个不理正事的懒虫,都已是深秋了,今年的夏、秋两季的粮秣却尚未调入州治粮库中,依旧搁在了安乡县城,两千八百余石的粮食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吐蕃人,再算上吐蕃军收刮民间之所得,这粮秣的数量只怕还得再翻上几倍,得了如此多辎重的吐撒联军将再无后顾之忧,不仅如此,这么些的粮秣怕是都足够围困鄯州城的吐蕃大军一月之用了的,毫无疑问,在这等情形之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