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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可以客气,可邓诚却不敢随意,本分无比地躬身谢了一句,而后便紧赶着禀报道。
“哦?”
李显闻言,眼神登时便是一亮,目光迥然地打量着那名姓王的汉子。
“小的王海滨叩见殿下!”
那名中年汉子原本正拘束地站在一旁,这一见李显的眼神扫了过来,赶忙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恭敬万分地大礼参拜道。
“王壮士请起,唔,孤看壮士行动间颇有军伍之气度,莫非曾在军中效过力么?”
李显虚虚地一抬手,叫了声请,旋即,好奇地打量了王海滨一番,笑着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话,小的本是钱江水军上戍主(官名,正八品下),早年曾随平壤道大总管刘仁轨、刘大人征过高句丽,后因故请辞回乡,因家贫,不得不泛海求生,迁延至今,已有十余年,未能为国效命始终,实是王某生平之恨事。”
王海滨显然是个有故事之人,这一听李显提起“军中”二字,脸色瞬间便是一黯,可却不敢在李显面前失了礼,只能是咬着牙,含糊地应答道。
“哦,原来如此,倒是孤孟浪了,王壮士请坐下说罢。”
王海滨虽没明说退出军伍的原因何在,可李显却隐约猜出了其中的根由——大唐素来不怎么重视水军,尽管此时大唐的水师堪称天下第一,无论是装备还是战力都是如此,然则,在提拔乃至武将的任用上,水军都是最受歧视的一类军种——满大唐里将军无数,可出身水军的将领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数水军统领都是在陆军中呆不下去的被排挤者,至于本就是水军出身的武官么,基本上不可能升到将军的位份上,以致于近年来,水师的人才流失极为的严重,偏生朝中诸般大臣都不以为然,谁也不去操那份心,李显倒是有心致力于此,却未能找到个合适的变革之机会罢了,此际一见王海滨的神色,李显自是猜得出其离开军伍必定与升迁之事有关,却也不好多说些甚子,只是客气地摆了下手,示意其坐在邓诚的身旁。
“谢殿下抬爱,小的站习惯了,还是站着便好。”
王海滨不清楚李显的个性,自是不敢随意,忙不迭地逊谢了一句道。
“也罢,王壮士请随意好了。”李显倒也没强求,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笑着将邓诚介绍给了张柬之,这两位都不是太喜欢废话之辈,彼此只是略一寒暄,便不再多言,只是各自正襟危坐地等待着李显交待任务。
“王壮士既长年于海上行走,想来对海图是略有所知了的,孤此处有副图,算不得精确,还请王壮士一阅。”眼瞅着众人的眼神都瞧了过来,李显也没再多废话,淡然地笑了笑,伸手从面前的几子上拿起一张叠得厚实的纸卷,摊将开来,对着王海滨招了招手,吩咐了一句道。
“嗯?这图是……”
这一听李显开了口,王海滨自是不敢怠慢,赶忙走上前去,躬着身子,往图上一看,狐疑万分地轻咦了一声,一时间竟看傻了眼,不是这图看着眼熟,而是他压根儿就看不懂。
“王壮士常年都在哪些港口出海,又都到过甚地方?”
这所谓的海图本就是李显凭着记忆画出来的,自然谈不上有多精确,不过么,大体上各大洲的方位还是错不到哪去的,至于地名么,不过是换成了现如今大唐通用的一些词罢了,放之后世,这张地图自是一钱不值,可在这个时代,却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先进水平,当然了,那些个经纬度之类的玩意儿,除了李显本人之外,怕是没第二人能看得懂了,王海滨自也不会例外,这一点李显心中自是有数,自不会在意王海滨的迷惑不解,这便笑着出言问道。
“回殿下话,小的有时从杭州走,有时从广州行,具体从何出海,一是看天时,二是看商家之要求,于小的本身倒是无甚区别,至于所到之处么,倭国倒是常去,还有便是爪哇等诸岛也曾走过。”虽不明白李显此问的意义何在,可王海滨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李显的提问。
“既如此,王壮士请看好了,此处便是杭州城,这是广州府,此地便是倭国所在,而爪哇位居于此,过了爪哇之后,便是大洋,其间有巨岛,名澳洲,再往前走数千里便是美洲,另,从此路行,即便可到波斯,过了波斯,不远便有一大陆,名为非洲,其上所居者,大体以昆仑奴为主,而绕过此海角,则将至另一大陆,名为欧洲,其中尽皆金发碧眼之辈,有小国无数,从西域来我大唐经商者不凡这些小国之民,王壮士可看懂了未?”
李显笑呵呵地以手指在地图上画来划去,将各处地域简单地描述了一番,直听得王海滨双眼放光不已。
“殿下,小的勉强是看懂了,若此处确系倭国的话,这图倒确实不差,却不知是哪位大家之手笔,小的万分不及其一也。”
王海滨到底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之辈,一旦认出了东瀛以及爪哇的位置,只略一估算,便已推断出此图大体上不差,至少就其所走过的海况而论,此图可谓精确得很,心中自是大喜,激动地应答了一句道。
“孤得此乃是有一欧洲来客所奉,只是一向不敢肯定其事罢了,王壮士既觉得此图能用便好,孤有一事相托,不知王壮士可愿帮孤一个大忙否?”
李显自不可能承认此图乃是自个儿的手笔,若不然,解释起来怕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能是推到了子虚乌有的欧洲来人头上,左右这年月从欧洲沿丝绸之路前来大唐的客商多如过江之鲫,要想彻查,压根儿就没半点的可能性。
“殿下请吩咐,小的若是能办得到,便是拼死也要为殿下办了去,若不能,小的也不敢胡乱应了。”
王海滨人虽长得粗豪,可显然不是粗人,心思缜密而又谨慎,并没有一口便答应李显的要求,而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大航海计划(下)
“王壮士有这份心怕不是好的,不知王壮士家中可还有甚老小么?”
王海滨这等表态实多有保留,足见其谨慎之个性,于常理来说,这等答复显然有着触犯李显之嫌疑,直听得邓诚满头虚汗狂冒不已,唯恐平白遭了池鱼之殃,然则李显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笑呵呵地抬了下手,示意王海滨平身,一派随和状地拉起了家常。
“回殿下话,小的双亲早丧,唯糟糠老妻及三子一女,长女已嫁为人妇,三子中长、次二子随小的一道海里讨生活,幼子今岁十四,已进了州学。”
王海滨不明白李显为何突然问起了家事,可却不敢不答,这一说起家中幼子,黝黑的脸上不自觉地便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唔,十四岁能中秀才,这份天资倒也不差,这样罢,孤与国子监祭酒骆公尚有些交情,王壮士之幼子便在国子监里补个监生好了,高邈,此事便交由尔去办了。”
一听王海滨的幼子十四岁便中了秀才,李显还真有些子意外的,要知道此时科举刚步入正轨,各州取士都极严谨,所取之名额极其有限,僧多粥少之下,竞争可谓是异常激烈,尤其是扬、杭、苏等南方文化鼎盛的州县更是如此,没有真本事,甚难挤得过独木桥,有鉴于此,李显的爱才之心立马便起了,略一沉吟之后,给出了一个极重的承诺——国子监的监生可不是随便人能混得上的,那可是权贵子弟扎堆的地儿,没个背景,便是有钱也进不去,且不说其中的师资有多强,也不说在其中可交到多少的人脉,光是凭着监生的身份即可直接参加殿试这一条,便可引天下无数读书人尽折腰。
“殿下厚爱,小的无以为报,当效死以谢殿下大恩!”
王海滨到底是混过官场的,自是知晓国子监乃是官宦的摇篮,但凡入了监生,只要不是太愚笨,基本上都可混上顶官帽子,再加上有李显这么个背景在,可以说其幼子已是一只脚踏进了宦海,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王海滨自无法再保持镇静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地表起了忠心来。
“嗯,这话孤记住了,王壮士请起罢,孤有两件事要交待。”
李显没矫情,坦然地受了王海滨的大礼,末了,一挥手,神情肃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请殿下吩咐!”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王海滨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一躬身,恭敬万分地拱手应答道。
“这份海图上有两条航线,一是往波斯去,此一路既可满载丝绸、瓷器直奔波斯,亦可运至爪哇,换取香料,再往波斯,一来一去,少则一载,多则两载便足矣,获利几可达十数倍之多,船,孤可以给,货也由孤来出,人却须王壮士去招,当然了,孤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