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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明几个大步抢到李显身前,单膝点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好,传孤之令,全军出击!”
李显面色坚毅地点了下头,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出击令,自有侍候在身边的传令兵纵马从另一侧冲下高/岗,自去营地里传达将令不提。
“殿下……”
传令兵去后,刘子明的腮帮子抽搐了几下之后,一咬牙,壮着胆唤了一声,似欲进言,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失去了勇气,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红晕,憋得连耳根都红得似欲滴血一般。
“嗯?”
李显狐疑地扫了刘子明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略带一丝不满地轻吭了一声。
“殿下,末将等愿为您征战四方,只是,只是那些部落……”
这一见李显面带不悦之色,刘子明立马有些慌了神,一头跪倒在地,嘶嘶艾艾地述说着。
后遗症终于还是来了!刘子明话说说得含含糊糊地,可李显一听便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五天打了八仗,除了前两仗是正面击溃吐蕃大军之外,其余六仗全都是围剿吐蕃各族部落,所过之处,敢反抗者自然是一律抹杀干净,便是降者也没能落得个好,青壮一律斩杀,部落里的牛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杀光,只给各被围剿的部落留下些无依无靠的妇孺老幼,所作所为简直跟蝗虫过境一般,着实是残忍了些,开始还好,可这等仗打得多了之后,军中的怨言也开始多了起来,只是碍于李显的身份,无人敢当面提起罢了,可作战时的消极情绪却是愈发浓了不老少。
“子明可是觉得本王残暴不仁么?”
李显虽已明了刘子明想要说些甚子,但却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只是微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殿下,末将不敢,只是,只是民众无辜,妄杀不祥,末将恳请殿下三思。”
这一听李显如此问法,刘子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煞白着脸,磕了个头,呐呐地出言进谏道。
“嗯,尔等也是这般以为么?”
李显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驳斥刘子明的妄言,而是扫了眼其余哨探,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我等不敢,刘队正心善,冲撞了殿下,恳请殿下念其忠心,就饶了刘队正这一遭罢。”
刘子明从军时间虽不长,可为人宽厚耿直,对手下一向爱护有加,深得一众军士之心,此际见李显面色阴冷,众人生恐李显责罚于其,全都跪倒在地,纷纷出言为刘子明缓颊不已。
“尔等都起来罢,等打完了这一仗,孤自会给尔等一个交代,去罢!”
众人虽都言不敢,可闪烁的眼神却分明是对李显这等赶尽杀绝的举措极不以为然,只是不敢明说罢了,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又岂会看不出来,然则李显却并不在意,也没多作解释,只是面色平静地摆了下手,吩咐了一声之后,也没管众人是怎个反应,大步便行下了高/岗,翻身上了马背,一踢马腹,纵马便冲向了已列好了阵型的己方军阵……
天刚放亮,原本死气沉沉的麻刺部落营地便渐渐苏醒了过来,一群群的孩童在营地里嬉闹地跑来跑去,大多数的妇女则忙着挤牛羊之奶,可青壮们却不似平常那般赶着牛羊去放牧,而是匆匆地收拾着各种家什,一派准备迁移前的忙碌——秋天本是牛羊马匹长膘准备过冬的季节,实不宜行迁徙之事,否则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家畜的生长,这一冬的损失怕是要大了去了的,奈何不走不行啊,只因这几天附近草原上都在流传着唐军大开杀戒的流言,为了安全起见,麻刺部落不得不早做打算。
“呜呜呜……”
麻刺部落的动作不能说不麻利,奈何却都只是白费力气罢了,没等部落众人忙完准备工作,就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旋即便见里许外的一道低矮山梁处涌出了无数的唐军骑兵,火红的战旗、雪亮的刀锋交织成一幅地狱杀戮图景,人马未至,杀气已冲天而起。
乱了,全乱了,麻刺部落虽是附近一带最大的羌人部落,能战之士足足两千,可面对着装备精良的唐军精骑,却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哪堪一战,纵使有些敢斗的猛士拼死冲出大营,试图阻拦一下唐军的冲锋,可转瞬间便已淹没在如潮般的唐军阵中,连个浪花都不曾激起,仅仅只是一个冲锋而已,麻刺部落大营便已被唐军击破,敢反抗者尽皆死于乱刀之下,除了些腿快的逃了之外,全部落都落入了唐军手中,便是连头人乌纥提也没能逃出生天,战后即被几名凶神恶煞的唐军步卒押解着送到了李显的面前。
“跪下!”
麻刺部落在大非川一战中可是站在了唐军的对立面上,一众大唐军士对其头人自是毫无客气可言,不等乌纥提有所动作,一名唐军伙长便已怒斥了一声,抬脚一踹,正中乌纥提的脚弯,生生将其踹了个大马趴,如一条死狗般地伏在了李显的马前。
“天朝军爷饶命,天朝军爷饶命。”
乌纥提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少听到唐军血腥杀戮的传闻,这一落入唐军手中,胆子早就被吓破了,哪管甚头人的脸面不脸面的,伏在地上便颤声用当地土话哀嚎了起来。
“带上来!”
李显听不懂乌纥提的土话,也懒得去听,甚至连看都不曾朝其看上一眼,只是挥了下手,寒声断喝了一句,此言一落,旋即便见李贺亲自率着一小队唐军官兵搀扶着二十余名浑身褴褛的汉子从军阵后头转了出来。
这群被带出来的汉子全都是面黄肌瘦之辈,一个个蓬头丐面,形同鬼魅,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便是隔了老远,都令人掩鼻不已,在场的大唐官兵皆不知李显好端端地叫出一帮乞丐来是何用意,不由地都有些子傻了眼,可更令将士们惊讶的是——李显居然下了马,亲自去迎这群乞丐,一时间满场一片骚动的哗然。
“小王李显,来迟了一步,叫诸位受委屈了。”
李显没理会诸军的哗然,大步走到那群“乞丐”面前,深深地一躬,满脸歉意地行了个礼道。
“殿下,殿下啊……”
李显这动作一出,原本神情木讷的汉子们眼中很快便有了泪光,乱纷纷地全都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诸公莫要如此,而今孤已至,诸公得自由矣,何人愿将近来之遭遇公之于诸军,莫怕,孤自会为尔等做主。”望着恸哭不已的众人,李显的眼中也有泪花在闪动,心中满是不忍之情——让人当众说出不堪回首的往事,无疑是件极为残忍之事,可为了大计故,李显还是狠狠心,开口问了一句道。
“某来。”
李显话音刚落,一名高瘦的汉子便霍然站了起来,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对着李显一拱手道:“殿下明鉴,小的林成斌,本是薛大将军麾下骑曹,大非川一战陷落敌手,自知死罪难逃,只是心中块垒不吐不畅,谢殿下给林某这个机会。”
“请!”
李显没再多言,只是摆了下手,示意林成斌自便。
“弟兄们,某本亦是军中一员,奈何大非川一战伤重被俘,愧对朝堂,本该早死,今能得再见袍泽,余愿足矣,然,林某却尚有数言相告,诸公若战,死可以,万不可落入贼手,若不然,林某便是榜样,看看,都好好看看罢,某等便是奴隶,知道何为奴隶么,都看看罢,一百多弟兄啊,这才月余,就剩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十人了啊,我等吃的是……”
林成斌显然曾读过不少书,口才极佳,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其遭遇之惨更是令诸军全都凄然泪下,一时间满场抽泣之声大作,流泪者不知凡几,便是连李显这个主帅也为之泪光闪烁不已。
“众军都听到了罢,这是场两个民族的死战,若是我等战败,不单我等要饱受林骑曹等人之苦,便是我等身后的家园、亲人也难逃胡酋之辱,诸位可知南北朝时,我华夏暗弱,北方汉人尽丧敌手,死者千千万,似这等悲剧我等可能容其重演乎?”待得林成斌话一说完,李显便即跳上了马背,环视着一众官兵,高声喝问道。
“不能,不能,不能!”
大唐官兵们此际的情绪早已被点燃,同仇敌忾之心大起,一听李显喝问,便即异口同声地呼喝了起来。
“很好,是不能再重演悲剧,为此,我等该如何处之?回答孤!”
李显面色肃然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又抛出了个问题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杀,杀!”
李显这个问题一出,数千官兵中早已得了李显事先嘱咐的王府亲卫们立马高声呼喝了起来,旋即,全军将士也纷纷嘶吼着发出了最血腥的誓言。
“很好,孤将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