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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恪可不是寻常人,其祖先正是三国时有名的蜀国大将姜维,其家世代为将,其祖曾任前隋秦州刺史,其父则是大唐开国元勋姜宝谊,官居左武卫大将军之高位,可谓是将门世家,其本人曾长期在河西走廊任职,一生大小战事无数,立功甚巨,虽说刚调入朝中为官,可卜一入朝便高居左相,排名朝臣第一位,尽管因立足未稳之故,甚少干预朝政,然则高宗却对其甚为宠信,但有进言,绝无驳回之时,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很显然,若是姜恪能同意出兵的话,说服高宗的可能性便将大增,对此,李显有着足够的信心,只因李显很清楚姜恪其人果决敢战,非贪生怕死之辈,当然了,眼下武后也搅进了此事,姜恪敢不敢仗义直言可就不好说了的,可不管怎么说,去姜府走上一趟已是势在必行之举。
姜家世代高官,姜恪本人又位居左相,家境自然是不差,然则姜恪本人不好奢华,其府邸也就不甚讲究,别说跟顶级豪门那等动辄便是百余亩的大宅院相比,便是比起寻常富贵人家来,也颇有不如,说是简陋也不为过,别的不说,光是那两扇油漆脱落得斑斑点点的朱红大门,叫人看着就觉得寒酸无比,浑然没有半点首相大人府邸应有的气派,倒跟个破落户相仿佛,然则等候在门外的李显却不敢有半点的小视之心,只因李显很敏锐地发现无论是陪着笑脸站在自个儿身旁的门房管事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口的家丁们,全都是精锐之士,一个个身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精悍与血煞之气,显然都是久经沙场之辈,能用这等强悍之辈为仆者,试问又有谁敢小瞧了去?
“末将姜业参见周王殿下。”
就在李显为姜府能拥有精悍之士为仆而感慨不已之际,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府门里大步行了出来,一见到李显的面,先是微露惊容地愣了愣,接着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恭敬地行了个参见礼。
“姜将军不必多礼,令祖可在府中么?”
李显来前做足了功课,自是知晓面前这位正是姜恪的唯一孙子——姜恪本有二子,然则皆早早战死于沙场,膝下唯遗一孙,年纪比李显大了一岁,虽挂了个骑都尉(从五品上)的武将虚衔,却尚不曾入仕为官,前世时,此子在姜恪死后不久便加入了军伍,可惜尚未能崭露头角,便在收复安西四镇的战场上壮烈成仁,以致姜恪这一支就此绝了后,李显前世时虽与此人素不相识,可却曾听说过此人之勇武,此时见其身形高大魁梧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好感大起,这便笑着抬了抬手,甚是温和地问了一句道。
“这个……”
李显对姜业颇具好感的同时,姜业也对闻名已久的李显起了结交之心,这一听李显的问话,原本打算说的托辞竟有些子说不出口了。
“姜相可是有甚不便么?”
李显只一看姜业的脸色,立马便知晓姜恪显然不想在此时与自个儿见面,不过么,李显脸皮厚,半点忌讳都不讲,笑呵呵地明知故问了一句道。
“家祖说他有痒在身。”
姜业显然也是个妙人,微微一笑之后,给出了个绝妙的答案。
啊哈,这家伙还真有趣得紧!李显一听这等妙答,忍不住便放声大笑了起来,姜业巴眨了下眼睛,也跟着呵呵地笑个不休,直看得边上侍候着的下人们全都茫然不知所以。
“姜兄,小王身上正有着治病之良方,不知姜兄信是不信?”
李显大笑了一番之后,面容一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道。
“殿下,您请!”
姜业没回答李显这句明显是调笑的话语,只是会意地笑了笑,煞是干脆地一摆手,作出了个“请”的手势。
“姜兄,请!”
李显也没多废话,摆手示意了一下之后,由姜业陪着便行进了姜府的大门,一路穿堂过巷地到了二门厅堂,方才转过照壁,入眼便见姜恪早已站在堂前恭候着了,很显然,这老爷子怕是早就知晓自家孙子拦不住李显的大驾。
“下官参见周王殿下,老朽有痒在身,不克远迎,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一见到李显与姜业行了过来,姜恪先是狠狠地瞪了嬉皮笑脸的姜业一眼,而后方才整容对着李显一躬身,语气平淡而又略呈无奈地见礼道。
“姜相不必如此,小王冒昧前来打搅姜相清修,实是罪过,然,事关社稷万年大业,小王不得不耳,还请老相爷见谅。”李显笑着还了个礼,几乎是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
“殿下请上座。”
姜恪乃有名的智谋之帅才,又怎可能会不清楚李显的真实来意,然则显然对此事颇有顾忌之心,并没有去接李显的话头,而是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子,摆手示意李显上堂就坐。
“姜相,请!”
李显自是知晓姜恪为人谨慎,也没指望着一上来便能得到姜恪的全力支持,不过么,李显敢前来姜府,自然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倒是不介意姜恪的冷淡表情,这便微微一笑,客套了一句之后,大步走上了堂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谋夺帅印(二)
自开唐以来,军中每每多儒将,皆是出将入相之能士,姜恪便是其中之一,也是继李靖之后,第二个从大将军转职成为宰相者,其人清逸儒雅,长须飘飘,乍一看,就宛若一文弱书生一般,可其身上那股子铁血之气却非常人所能拥有,不怒而自威,那深邃而又睿智的眼神、淡漠的神情,无一不显示着军中铁血战将之气概,饶是李显生性沉稳过人,可好一阵子的沉默相对下来,也很有种快要吃不住劲的感觉。
好罢,您老不说话,那咱说就是了!眼瞅着姜恪老神在在地端坐成了尊泥菩萨,李显无奈地笑了笑,也只能是决定由自己来挑起话题,这并非是李显耐性不好,实在此番前来乃是来求人的,总不能就这么跟主人玩沉默到底的把戏罢。
“姜相钧鉴,小王之来意想来姜相心中该是有数的,不错,小王便是要请姜相助孤一臂之力,勿使战机错失,不知姜相能允否?”李显不打算跟姜恪绕弯子,直截了当地便将来意道了出来。
“唔。”
姜恪并没有回答李显的问题,甚至连脸上的淡漠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姜相久经沙场,自是知晓此战乃势在必行之举,其中之意义原也无须小王饶舌,所虑者,不外有二,其一,小王能担此任否?其二么,无非是某些别有用心之辈的非议罢了,孤可曾说错?”李显丝毫不在意姜恪的冷淡表情,微微一笑,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
“殿下倒是好气魄,却不知这战又当如何哉?”
姜恪没想到李显居然将话说得如此之明,眼皮子微微跳了几下,颇有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旋即便再次低垂着头,慢吞吞地问了一句道。
“姜相问得好,前番大非川之战看似因吐蕃侵扰安西而起,其实不然,究其根本乃是吐蕃小儿辈欲与我大唐争雄所致,自松赞干布以来,吐蕃国力日盛,野心渐勃,与我大唐已是两雄不可并立之势也,若不早做筹谋,将来必有危殆,此诚不可掉以轻心者,前番之战,乃围魏救赵之策也,攻吐谷浑是虚,救西域为真,此策不可谓不佳,薛大将军袭取乌海亦是妙手,奈何郭待封误国,方遭此大败,而今军心士气皆有挫动,安西恐有大难矣,而今之计,唯以攻代守,方能稍稍扳回局面,此乃大势耳,姜相以为然否?”李显有备而来,分析起全盘战局来,自是头头是道,言语间缜密无比。
“嗯。”
姜恪乃是大帅之才,对战局的把握自非常人可比,李显所言正是其心中所想,只是姜恪为人谨慎,并不愿轻易将此事公然说将出来罢了,此际见李显的战略分析如此到位,眼中立马便有精芒闪过,但却并没有出言点评,只是颔了下首,略带一丝肯定地吭了一声,而后一摆手,示意李显接着往下说。
“今我军新败,吐蕃贼子定料不到我军敢去而复返,此便能有出其不意之效,且前番一战中,吐蕃军为逼薛大将军正面决战,不得不集中数倍之大军以围之,其西域之兵力已尽皆抽调一空,恰是我军反攻之良机,若能得一猛将于吐谷浑拖住贼军主力,而安西军大可趁势反攻,何愁安西不复焉,若得如此,我大唐便能有从容调遣兵力之余裕,吐蕃之祸顿减矣!”李显面色肃然地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接着往下分析此战的必要性与总体战略思想。
“诚然如是,战于吐谷浑者必殆矣,殿下乃千金之躯,何须犯险若此?”
李显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恪自不能再保持缄默,这便长出了口气,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