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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二去,爷爷似乎也看出二人关系亲密,非比寻常,自觉失言,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岔开了去。
班何二人又在庄上呆了一天,第三天一早,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我、辜鸿还有武烈收拾好行装,随他二人离开了朱武连环庄,坐在蒋伯驾的大车上,向着逶迤雪岭的深处驶去。在山路上,我回望了一眼朱家庄的院落,几十片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顶静谧地坐落在半山腰上,一股炊烟正袅袅升起。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生活了十六个春秋,从未离开过的家园。
昆仑派所在的三圣坳离朱武连环庄约莫百里,虽然不算很远,但是山道崎岖难行,马车走了三十多里就没法再前进。我们五人下车徒步而行。又走了一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一座极高的雪山,云横山腰,高不见顶。我们花了半日才登上山巅,已是傍晚。站在山顶眺望,只见太阳已沉入云海之下,暮色苍茫,千峰林立,万壑森然,山势的巍峨雄奇又要胜过朱武连环庄一带。
我向西面张望,看到远处一道长岭如同屏风,横亘于天地之间,山岭上隐隐有几点火光闪耀,我心中一奇,凝神细看,但见山岭间每隔数里便有一点火光,一点点隐然连成一线,有些地方又被云雾遮掩,如传说中的烛龙一般出没于雪山云海之间,蔚为奇观。
何太冲见我看得入神,指点道:“朱兄弟,那是摩天岭,有火光之处都是魔教的哨站,那一边便是魔教的地头。翻过摩天岭,便能望见魔教的七巅十三崖,以及总坛光明顶了。”
我们三个都啧啧称奇,心想魔教如此势大,怪道正教中人谈虎色变。辜鸿道:“班姊姊,此处已经离贵派不远了吧?不知三圣坳又在何处?”
班淑娴指着数座插天雪峰之间的一片云海,道:“便在那下面了。”
果然下了峰顶不久,就有昆仑派的哨站。到了云层以下,又出现草甸、松林、灌木,越接近谷底,草木便越繁盛。到了谷中,更是处处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连玉溪谷的春天也远所不及,哪有半点冬日景象?班何二人对我们说,因为四周的雪山挡住了寒气,所以谷中气候温暖,四季如春。自何足道以来,历代掌门人又多移植中土西域的奇花异草,整顿此处,景色胜似江南。我们都赞道,这才是昆仑仙山的洞天福地呢。
一路之上,碰到三个昆仑派的哨岗,见到是何太冲、班淑娴他们回来,都恭谨行礼,但仍仔细问明了我们的身份才放行。何太冲向我们致歉道:“魔教阴险狡诈,数次偷袭我派,所以不得不多设岗哨,严加查勘。”
下山又花了一个时辰,等到了三圣坳中,已是戌牌时分,天色大黑。何太冲先安排我们在一间厢房中住下。第二天在他引见下,便往三圣堂拜会白鹿子。
三圣堂红墙碧瓦、雕栏玉砌,较之朱武连环庄要华美多了,何太冲道,此处本是何足道隐居的草堂,后来的几代掌门人又一再扩建,成为一座华堂。进得大厅中,便见到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高高上坐,下面侍立着两排弟子。我不敢多看,忙小步上前,跪下磕头。白鹿子走下台阶相扶,我起身后,发现他身材矮小,比我还要矮一个头,但是举手抬足间渊渟岳峙,极有宗师风范。
我向白鹿子请安,说过几句门面话后,便呈上礼物和爷爷的书信。白鹿子看完信后,沉吟道:“原来昔日耶律帮主夫妇是被杨琏真迦那妖僧所害,此事江湖上也有所传闻,怪不得朱庄主和风陵师太事隔几十年仍要追杀他余党,为国锄奸,可敬可佩。”
我正庆幸白鹿子不甚追究,忽然他话音一转,淡淡地道:“不过此等义举何不知会敝派,让老道和弟子们一尽绵薄之力,反而另找他人上山?朱庄主如此见外,莫不是信不过老道么?”他口气也不甚严峻,但是暗藏机锋,同时目光如电,在我们身上扫过,当真是不怒自威。
“白鹿师伯万勿见怪,家祖父言道,昆仑派侠名播于天下,若知道此事定会出手相助,可乌斯藏千里雪原,道路艰难,且那教门中党羽极多,凶险四伏。若敝庄为了自家恩怨,害贵派的各位师叔伯师兄弟被创受伤,咱们又岂能心安?再者,魔教一直野心勃勃要逐鹿中原,赖有贵派的中流砥柱以为掣肘,才能遏制魔教东侵之势。若是为此等小事劳动贵派高手,让魔教乘隙而入,给天下武林带来一场浩劫,敝庄岂非万死莫赎?”我照着爷爷交代的一套说辞,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番言语想必让白鹿子颇为满意,他捻着胡须,展颜道:“原来如此,朱老侠果然心思缜密,考虑周详。既是朱老侠要勾当大事,托老道照顾你们,你们几个便住在三圣坳上,就当自己家一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真的?”辜鸿道,“班姊姊说三圣坳有四大名观,八大胜景,我们能不能去看?”
“本派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只怕穷山恶水,入不了峨嵋高弟的法眼,”白鹿子笑道,又说:“当年何足道师叔祖传下遗命,若是郭襄女侠的传人到来,要弟子们一定好好招待。这次虽然没请来风陵师太,不过辜姑娘是风陵师太首席高徒,光临本派,师叔祖若有知也定当欢喜。”
当晚昆仑派中设宴招待我们,白鹿子和他的十几个大弟子都出席了。白鹿子以一派掌门之尊,向我们敬了好几次酒,让我们几个小辈受宠若惊。白鹿子似乎对辜鸿尤为看重,大概因为是峨嵋派首徒的缘故,向她说了不少话。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白鹿子也要给自己的徒弟做媒,好在并没有发生。
此后我们便住在三圣坳的一处小院中,白鹿子还调了两个小弟子服侍。我们虽极担心家人师长在千里外雪域高原上的远征,但既然至少过一个月才能有消息,也只有先宽心住下。过了几天便是元日,虽然昆仑派是修道的门派,不十分庆祝,但张灯结彩也颇有一番热闹。白鹿子又设宴请我们吃了一顿年夜饭,只是我们都担心父母师长,山珍海味也都食不下咽。
吃完年夜饭,我们回到住所,听到窗外炮竹声响,知道已是新年了,大家都无睡意,于是在我房中闲聊。我见辜鸿仍然愁眉不展,劝道:“师太她老人家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不会有事的。上次她把你留在我们庄上,自己下山一年多,不也平安回来了么?”
辜鸿叹气道:“这次真的不一样,长龄,阿烈,我真后悔听了杨大哥的,没和师父一起去乌斯藏。我们临走的时候,师父她给我一——”忽然似乎觉察到失言,一下子捂住了嘴。
武烈道:“给你什么?”辜鸿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
我们哪里肯信,反复追问之下,辜鸿被纠缠不过,低声道:“本来我不该说的,不过……也罢,你们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我和武烈自然拼命点头。
辜鸿轻声道:“师父她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贴身藏着。师父说,这封信我万万不可拆开,如果她老人家平安回来就还给她,如果到时还没有回来,才能打开它。我真担心这是师父的遗……遗……”“遗书”二字却不忍心出口。
我和武烈嚷着要看那信封,央求了半天,辜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信封来。我见那信封似乎有异,道:“给我看看成不?”
辜鸿迟疑了一下,把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信封,觉得略有些重,中间有一块微小的凸起,我捏了捏,发现是个小小的圆环,不禁向辜鸿投去询问的目光。辜鸿道:“我临走时,见师父手上没带掌门的玄铁指环,我想大概……便在这信封里了。”
我一惊,道:“师太的意思难道是……万一……你……你就是……”
辜鸿道:“也可能……是让我把铁指环交给方师妹……哎,真想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怪不得你这几天神色都不太对,原来是琢磨这个。”我说。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事,失声道:“里面莫不是有倚天剑屠龙刀的秘密?”
自从那日在玉溪谷听到爷爷和风陵师太的谈话后,此事我们三人已经琢磨过好多次,所以一出口辜鸿和武烈便即明白,要知道这信封中装的,必然是风陵师太所交代的、峨嵋派最重大的事情,倚天剑屠龙刀的秘密多半就在其中。
我们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好奇,但一时却没人说话。终于武烈忍不住,心痒痒地道:“这个……咱们拆开来看看好不好?”
辜鸿立即道:“那怎么行?师父回来会打死我的!”
武烈道:“没事,咱们小心拆开,回头再封好嘛。”
“你没看到开口有师父封的蜡印?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