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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疯象往回冲啦!快跑啊!”“混蛋,往哪里跑!后队还有人堵着呢!”
回答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语的,这时候便该是前军南汉步卒的砍刀了——既然后队的战友不肯退,还堵死自己后退的道路,那便只有拿刀子开路了,毕竟谁都不愿意被疯象踩死。
“不许乱!不许乱!妄动践踏者斩!”谢贯手拿横刀,疯狂砍杀着溃退的己方士兵,一边徒劳地嘶吼,“枪阵结阵!只要长枪密集列阵,便可以重新把疯象逼回去践踏吴越贼!不许乱!乱了就全完了!”
谢贯武艺还算高强,至少南汉步军大多算不上精兵,都是形同团练的人马,横刀翻飞之下,居然也被谢贯连连砍杀了十几个溃兵。也有溃兵刀斧临头时不愿束手就毙的,提刀挺枪对谢贯进行反击,不过都无一例外武艺低劣被谢贯斩杀了。
正在谢贯满心愤懑,杀得形如疯魔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不管不顾地一刀斩去,噗嗤一声斩断一条人腿粗细的巨物,粘稠的血浆喷射开来,糊了他一脸。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被他斩落的东西是一段象鼻,便被绑在象牙上的五尺铁锥狠狠捅进了胸腹——可以想象一下,一头有江铃皮卡轻重的动物、以开四十码的速度撞上人、而且撞上的部位是一个铁打的尖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谢贯胸腹之间,被捅出了个将近一尺粗细的窟窿,铁锥从背后透出三尺多长,然后便如同一面破烂的旗帜一样,被凌空挑在铁锥上。
“谢都帅死啦!谢都帅被捅死啦!”谢贯被挑在象牙铁锥上的尸身,一下子让周边百步之内的南汉军士卒彻底震惊、愕然、随后崩溃。主帅战死的情况下,他们没有丝毫战胜的希望和信心。
“瞄准那些回冲的战象!后阵弓手火箭抛射!”林仁肇和申屠令坚等纷纷下令,让后阵中那些随着敌军后退而腾出手来的士卒重新取下背负的弓箭,从伙兵背负的物资中取出浸过猛火油的棉团插在箭头上,随后用火折子引燃纷纷抛射出去。
火箭的这点火力,在平时还不至于可以直接把象群惊吓到暴走状态,不过在象群已经发狂、而且掉头转向的情况下,这些从背后射过去的爆橘火箭便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效果,就如同火牛阵战术中、牛尾上的点火的油浸稻草一样。
几十条肉泥铺就的血路,在南汉步军阵中被象群开凿出来,密集队形的步军在溃退之中、被数十头疯象从背后践踏,那种效果没有亲眼目睹的人都是无法想象的。南汉军另一名主要将领吴珣,见了如此惨状,也知道今日已经难有幸理了,只能是心如刀绞长叹一声,下令各军收兵,分散逃跑——
如果是被敌军追杀,撤退时溃散无疑是致命的,但是在被战象这种没脑子的畜生追赶的时候,唯有让队伍尽可能溃散到化整为零,才能减少伤亡。只不过以南汉如今的统治,以及军队的士气,这些溃散后的士卒有多少能够回营、多少会趁机当逃兵,吴珣就不敢去想了。不过,让士卒为了尽忠君上而白白送死,还不如让他们逃回家去务农求生呢,或许吴珣心中,便是如此考虑的吧。
见到敌军彻底溃退,林仁肇挥军追杀了不过一两里地,也就果断收兵了,毕竟敌军中混杂着不少疯象,如果追杀得狠了把这些无脑畜生的仇恨值重新拉回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这场血战从未时开打,如今已然是酉时初刻,日头西沉。无当飞军虽然战力精锐,训练有素、配合严谨,也依然少不了被战象践踏冲撞而战死数百人、肉搏投枪厮杀之间伤亡一千余人。整个伤亡总数,也占到了兵力的两成,虽不能说是强弩之末,却也该见好就收了。
林仁肇带着兵马向揭阳江徐徐而退,在那里有水师的平底江船在那里逡巡接应。大军渡江回到揭阳县北的大寨,立刻开始安顿士卒,把上千名轻重伤兵精心安排调治。毕竟血战一场后,任何一名劫后余生的老兵都是非常珍贵的。
出征之前,钱惟昱便知道岭南气候炎热潮湿,受伤士兵如果不能尽快诊治的话,很容易就会在恶劣气候下感染。所以给林仁肇随军携带的金疮药膏、大理田七、黄莲、蒲公英、鱼腥草那都是敞开了足量供应。相比之下,南汉军吴珣部即使逃得回去普宁县城的,只怕也要忍受缺医少药带来的二次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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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时间差的艺术
谢贯与吴珣各领一军,其中一人战死这种大事,自然是不能自专的了,溃军回到普宁县城的当夜,吴珣便亲笔写了一道加急战报,让信使送回惠州潘崇彻处请罪。当然,名为请罪的同时,也少不得请示一番后续处置。战报当中,自然也是写明三万大军经此一役,折损了两万之多,而一百五十多头战象也全数覆没,这些覆没的战象也不尽都是被杀死的,还有许多是发狂后重新逃回山林野外,成了野象。
此后三四天,吴珣因为兵力大损,只能是谨守普宁县城,不敢出动。对面的林仁肇因为也遭受了两成伤亡,自然也派不出全军出击,只能是每每分出一两个指挥规模的小股人马沿着山路机动,骚扰吴珣两翼,或抄掠村落补给,或袭扰吴珣粮道。吴珣害怕这是林仁肇的诱敌之计,一概坚守不出,还被林仁肇烧劫了两笔粮草。
第五日上,吴珣终于接到了潘崇彻的明确军令回文:放弃普宁县城,一路退到惠州城东的惠东县城,与惠州成掎角之势固守。
从普宁到惠东,约摸有两百里的路程,也就是说,这一退便相当于放弃了两百里的战略纵深。如果在中原地区交战的话,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潘崇彻要是敢下这样的军令,肯定会被君主重责。但是在岭南的话,情况又不一样了,从普宁到惠东二百里地,其实也找不出几千户民户人家,实在是荒凉得紧。
“潘大帅可有交代为何要后撤么?末将并非不遵军令,然则若是贸然放弃城池……只怕陛下将来责备,潘大帅也不好交代啊。”
吴珣看着潘崇彻的书信,一边依然不愿相信地询问着潘崇彻派来的信使。
“吴节帅,我家大帅说了。今番越贼南来,时日颇为恶毒,正是六月末夏粮将收时挑动战事。大军动员征发又要时日,今夏粮秣征集大受影响,百姓团练被强征入伍、耽误农时者甚众。普宁之地直至惠东,数百里地不足万户民户,此前屯驻三万大军,军粮从何而来,吴节帅也是清楚的。
如今既然越贼掌握了依托山势地形大破象军的战法,我军继续死守此处已无意义,不如退兵到惠州一带,依托东江平原广袤之处,再寻机与越贼决战——这些都是潘大帅的原话,标下不过转述而已。”
东江便是珠江三大支流当中,最东边的那一条了,那江发源于赣州和梅州之间的大庾岭中,沿着梅州、惠州至兴王府汇入珠江主流。因为东江水势浩大,所以惠州地区方圆两三百里倒也可以寻得岭南少见的大片平原地带,一直阡陌连绵直达兴王府,是岭南最为富庶之地。
潘崇彻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此前揭阳江一战,南汉军的象阵是如何输的,吴越军是如何依托地形优势,因势利导废掉了南汉军象阵冲锋优势的。那么,换一个战场,避开吴越人如鱼得水的山地战,把战场拉到惠州平原上来,拉到一个可以彻底发挥象群集团冲锋的地方,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么?
这就好比后世一支装甲部队和一支山地战部队交战,山地战部队肯定希望在山地丛林乃至城市战地形作战,而装甲兵部队自然希望大平原决战。如今拥有象群的一方,就好比是站在了装甲兵部队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只不过,要想发挥这个自主选取主场的优势,必须放弃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外围领土,仅此而已。
至于潘崇彻说的第二点理由,诸位看官一开始可能看不明白,这里便需要说明一个情况——岭南刘晟、刘鋹父子二代都是穷奢极欲之人,地方府库积藏时常紧张,更没有建立过类似于北朝的“常平仓”制度,所以到了每年夏粮、秋粮征税之前的时候,府库钱粮都已经比较紧张了。
以岭南的炎热气候,其实原本正月里下种水稻,也是可以正常成长的,但是奈何如今南汉人口中的大多数,都是唐末年间迁徙来的,不是岭南本地人——因为870年代的时候,黄巢大军路过岭南的时候,光是在广州就杀了、吃了20多万人,整个岭南为之一空。如今岭南的人口,多是黄巢离去后、大唐灭亡前者30年因为中原战乱重新迁徙过来的。
所以几十年来,这些两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