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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明军东宫部,在二月中再次发起攻势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多尔衮脑残,硬要再撞一次真定沧州防线。
“殿下,是关于太原府治安事宜。”尤世威道:“清查通匪通虏之事时,颇有两难之处。”
山西从来出产不丰,在施行开中法的时代还有些耕地和屯田,等开中法废除之后,山西的粮食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只能靠南方贩卖过去。
而山西却不是个穷地方。
因为商人。
晋商在嘉靖年间将触手伸到了朝堂之上,任过陕西总督、兵部尚书的王崇古,张居正的继任者、内阁首辅张四维,都是山西豪商出身。尤其值得一说的是王崇古和张四维乃是舅甥,说穿了就是一家人。
顾炎武和傅山激发出票号这一产业之前,山西商人的主营业务还是传统的畜牧业、盐铁贸易,主要贸易对象是蒙古人。蒙古人在汉人眼里虽然穷困潦倒,但羊肉、羊皮、马匹都是汉地需要的畜牧产品,足以让这些晋商赚得钵满盆满。
然而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天启、崇祯年后,小冰河期进入顶峰,太阳黑子活动消失,蒙古草原大旱、严寒,满洲人崛起,所有的一切灾难都指向了大明。
某些山西商人意外发现,这些鞑子在掠夺了富饶的关内之后,必须要将掠夺来的财物卖掉,换成粮食。因为鞑子的货物是抢来的无本之物,所以收购价格极低。商人们要做的只是用粮食换回超值十倍的银子和货物,转手就是百倍的利润。
这些人完全不在意“国难财”一说,更不介意银子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在巨额的利益之下,他们非但不担心建奴入寇,反倒期待建奴入寇,好为他们带去近乎于捡的货物。这种期待被放大之后,这些人开始主动与建奴、蒙古合作,出卖大明各地驻军的数量、情报,帮忙收买守军将领,最终形成了建奴的稳固内应,也就是“晋商八大家”。
晋商八大家是这个集团中最顶端的八个家族,也是被满清承认的“功臣”。在他们只之下,还有盘根错节其他商人家族。这些附庸家族有些是不在乎,有些是迫不得己,但没有人真正无辜到毫不知情。
“这些商人固然应当依律处置,但那些义军……”尤世威顿了顿:“大多是受了这些商人的资助,也有商人子弟在其中为骨干。”
无论是出于两面下注,或是真心不愿意被满清鞑子统治,这些商家的确支持了山西义军。
这些义军虽然没有发挥正面战场的作用,但也不能否认他们对满清粮道造成的压力。而且无论他们是不是能够给清军造成伤害,清军都不得不分兵防备,也算是聊胜于无的支援。
更麻烦的是,这些义军中有许多三立书院的士子,他们属于有话语权的一类人。如果他们将官兵说成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日后再要指望沦陷区的义军帮忙就麻烦了。
“尤督,这事不该是这么操作的。”朱慈烺笑道:“没什么两难,只是你没分清职责。”
尤世威面露惑色,道:“请殿下明示。”
“解散义军,安顿义军战士,抚恤忠勇烈士,这是大都督府的职责所在。”朱慈烺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豆面饸饹,又道:“至于那些人背后的支持者是否该清算,清算到何种程度,这是牧民官的事。留给咱们的山西巡抚、布政使、知府他们去干,不是更好?”
尤世威道:“殿下,若是将这事留给文官去做,涉及集村并屯之事该如何处置?”
“唔,这事的确是个麻烦。”朱慈烺道:“不过也不是很麻烦,我们不是有规定么?照规定来就是了。有敢反抗官兵的必以叛逆坐罪,那可是无论有多大功劳都不能赎免的。”
尤世威点了点头,道:“臣明白。”
“我最恨文臣干涉武事,擅夺兵权,视武将为奴仆。”朱慈烺道:“不过武职诸臣也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并没有必要操心太多。”
尤世威听懂了朱慈烺的弦外之音,应声而退。
朱慈烺转头对闵子若道:“让报社连着做几期晋商卖国的报道。那些浙商、徽商应该很乐于看到吧?对了,现在朝中还有晋党么?”
第378章 陇山高处愁西望(12)
崇祯十八年三月初,全国各地都进入春忙时节。晋南也有种粮的熟地,只是今年仍旧是个旱年,所以粮食种植就以易于成活的苜蓿、土豆、玉米、番薯之类为主。这些舶来的农场品还没有培育成后世的高产作物,但它们对气候和土地的耐受力极高,的确不愧救命粮之称。
官兵光复太原之后,很快就将控制线推到了滹沱河南岸。滹沱河的这一段流域由西北斜下东南,水流湍急,流量也大,所以南岸的土地容易得到灌溉,种的都是粟米之类的主粮。
伤兵被留在了后方,等待康复之后,或是分到村子里去当教官,或是转入当地的巡检司,帮助新来的文官巩固地方统治。
主要任务就是剿匪。
此时的山陕还是山林密布,并非后世的黄土飞尘,土匪山贼躲在山林里,时不时出来骚扰村落和过往商旅,实在是惹人忌恨。因为官兵势大,集村并屯之后又没有了销赃、采购渠道,不少土匪都借着“义军”的机会接受招抚,或是分地种田,或是被编入劳工营,都失去了为害一方的能力。
只有那些积年老匪,不相信官兵就此呆着不走了,仍旧不肯下山。这时候各地巡检司和村落的乡勇就有了练兵的机会。面对装备齐整的国家力量,这些老匪最终也落得灰飞烟灭,被发配矿场,下井挖煤采矿。
“近卫第三师还是要抓紧时间进行操练,争取尽早换装。”朱慈烺在军议上进行叮嘱。
单宁等原第三营军官依序升职,相应的军衔也升到了正常水准。然而让单宁尴尬的是,因为太原之战没有他的功劳,所以第三师的两位副师长的军衔已经跟他持平了。不过再想想自己一直守在真定府,因为左光先和牛成虎的功勋而得授少将,这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月饼了,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过如果真要抱怨也不是找不到理由……
单宁在军议之后请求单独觐见皇太子殿下。作为最早的东宫侍卫,锦衣卫大汉将军出身的单宁虽然位高,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功绩。
他也曾听家里长辈说过,萧陌就是锦衣卫大汉将军的代表,萧东楼是土匪山贼收编后的代表,左光先和牛成虎是故明官兵的代表,上位者必然要把持平衡,不让一镇独大,以免尾大不掉。
然而身在军中的单宁并不这么看。东宫军虽然来源各异,但统合之后全都可以算是皇太子的嫡系部队,并没有因为老侍卫营就获得更多关照,也没有因为牛成虎的部下多是闯贼袁宗第的兵,而故意卡他的装备。
“可是殿下,末将从军以来,竟然一场大战都未参与。如今三师分驻北直和山西,这岂不是再也当不了主攻部队了么?”单宁忍不住大倒苦水:“殿下,我师若是再不经历一场打真正的大战,恐怕将士连血都要凉了!”
朱慈烺道:“以前咱们火器不足,只能用多放人的土办法守城。现在第一师的火铳装备率超过了四成,真定倒是可以交给他们守。我原本就打算将你第三师集结在太原、平阳一带,防备清军。”
单宁大喜过望,当即应声道:“末将誓不辱命!”
“不过孔有德和耿仲明五万人马已经从陕西调回了山西,不日就要度过黄河,山西防御战就交给你们第三师了。”朱慈烺道:“你若是丢了山西……”
“末将提头来见殿下!”单宁激动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地利和火力从来都是我军制胜之宝,不要因为激动而傻乎乎跟人拼命。”
“是!”
……
单宁决不至于傻乎乎跟人拼命,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放着黄河天堑不用。在第三师第一营调拨令下发之后,单宁直接将人马拉到了禹门口。东宫在去年正月在这里夺得了李自成的帅纛,虽然最终不得不撤退,但也不失为一场大捷。
现在孔有德和耿仲明就是打算从这里渡河,与北面的多铎南北夹击,夺回太原。然而黄河刚刚有解冻的迹象,既不能从冰上过,又不能用渡船,只能死等。
单宁利用这个时间,从容不迫地修筑了沿河工事,甚至还有暇为当地农民挖了几条河渠,引黄河水灌溉田地,一副要死守坚守的姿态。
不同于吴三桂的首尾两端,孔有德可是铁了心跟着满清的。说起来此人一家老小也都是被建奴戮尽,有着不可化解的血仇。当年他在辽东广宁军,杀建奴也是极其坚定。后来广宁失陷,孔有德投奔了毛文龙,成为毛文龙的义子,仍旧奋战在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