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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不成扑了上去,抱住枪头,口中漏风道:“杀我、杀我!不要杀我爹娘!”
那清兵听得懂汉话,手微微一颤,枪头朝前捅了捅,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他让开。
吴不成原本是个多精灵的人,眼下却被吓蒙了,仍旧抱着枪头叫着:“杀我!”
吴氏抱住儿子往后拉,自己硬是顶了上来:“杀我!军爷!杀我吧!”
那清兵听到身后长官“嗯”了一声,枪头一收一刺,登时刺入吴氏胸肋,旋即拔出,飙出一蓬鲜血。
吴不成扑到母亲身上,用手去堵那个血窟窿,却顶不住这血汩汩而出。他趴在母亲身上痛苦,却再去看他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便又爬过去抱住父亲恸哭不已。
清兵拿了银粮,以及一些铜器、布帛,走到街上将东西往车上一扔,又冲进了下一家。
这家人有两个儿子,正当壮年,早就手持木杖等在院子里,见清兵冲进来,高举着木杖就冲了上去。只是从未经历战阵的平民哪里是这些清兵的对手,四五支长矛顿时将两个壮年男子刺成个血人。
这家的两个老人眼见儿子被杀,提着菜刀冲了出来,却一并被杀了。
军官踏着血上前,道:“搜了快走!刚才耽误太多时候了。”
他刚转身,就看到两个头顶发髻的汉人在街上逃跑。身后很快有清兵追了上去,将他们砍死,割了他们的脑袋用长矛高高挑起,沿街高喊道:“胆敢出门者杀!”
……
崇祯十八年正月十三日的这场大屠杀,直到天亮之后方才平息。当日朱慈烺给都人留下买命的银子没有被李自成抢走,却被这些满洲人搜刮殆尽。眼看就是青黄不接时节,手里既没银子又没粮食,连安葬家人都做不到,该怎么过日子?
宋弘业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嗅到空气中尸臭冲鼻,连忙取了一块熏过的帕子掩了口鼻。他如今在朝则为三品显贵,在旗又是摄政王家的包衣,加上会做人,颇有些人缘。所以在收粮令下发之前,他就已经通知了徐惇,也不知道金鳞会是否尽数躲过了这一夜残杀。
“老爷,前头正在冲洗街上的污血,恐怕得等一会了。”管家走到轿子边上,惊心报道。
“那就等等,用不了多久的……”宋弘业说着,突然觉得有些鼻酸,闭上了眼睛。
就两年之前,全北京的人都觉得朱家烂透了,都巴不得闯王快些来,换个皇帝过上好日子。然而闯王来了,却没给北京人带来什么好日子,倒是朱家太子走的时候还留了一笔银子给百姓买命。
闯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的时候还不忘抢一把,显然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接着又来了这些辫子兵,开始还说是给大明讨贼来了,后来霸占了内城,如今又造下了这般杀孽。
早知今日,还不如朱家人做皇帝呢!
第362章 欲牵青色上柔枝(5)
崇祯十八年正月十六日,《皇明通报》头版刊登皇太子殿下亲笔撰写的《讨虏复仇檄》,宣布满洲权贵从伪帝顺治以降,九酋多尔衮、济尔哈朗、范文程、刚林、祁充格、索尼、苏克萨哈、鳌拜、兵部尚书韩岱、步军统领爱星阿为首恶,必当明正典刑,以谢元元。又钦定事虏大学士冯铨、谢启光、李若琳、金之俊、孙之獬为汉奸,遇赦不宥。
在檄文之中,朱慈烺还重申了努尔哈赤时代在辽东屠杀汉人的历史,将满洲定义为反叛蛮族,规定所有书籍提及努尔哈赤时,用其意译写为:野猪皮,或以“奴儿哈赤”贬称;黄台吉复其本名:黑孩。
在《复仇檄》之后,是连篇累牍关于正月十三日京师惨状的描写,看得是读者伤心,闻者流泪。这一期《皇明通报》一直加印了整整十日,雕版都磨损了,便再次开版重刻,足足印了十万余份,下发各县各村,报钱由朝廷支付。
非但如此,朱慈烺还命人将此期通报发往南京,让王之心在南京雕版印刷,必要做到天下知闻。
如此一来,之前高嚷着联虏剿贼的江南名士们,也只能拿着报纸兴叹无语。
包括《江南士林报》。
《江南士林报》虽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建奴洗地,但也能采取消极应对的办法,仍旧在报纸上高呼一些打倒逆贼之类的口号,却对正月十三的惨剧不置一词,对于皇太子的亲笔檄文更是视若罔闻。
“为了一帮愚民,竟然罔顾国策,激怒鞑虏,这等幼稚之人如何掌国?”钱谦益紧握着《皇明通报》,恨不得将之揉成一团。他在书房里踱步两周,恨道:“如今东虏已经夺了陕西,将那闯逆赶进了四川。正是与东虏联合,使左镇入巴蜀,一举歼灭闯逆、献贼的时候,为何偏要如此激怒他们呢?真是误国!误国啊!”
柳如是移步上前,眼中仍带着血丝,低声道:“老爷,这些建奴也是做得太没人性了……”
钱谦益痛心疾首道:“你大可如此想,难道一国执政也能有此妇人之仁么?东虏始终是要走,而流贼才是心腹大患啊!”
柳如是默然不语,良久方才道:“老爷,这道理还是等等再说与旁人听,如今这世上终究是愚昧之人多些。”
“也只能如此了。”钱谦益叹道:“若是惹得东虏数十万大军南下,难道官兵挡得住么?”他猛地站了起来:“不行!绝不能坐视这些庸蠹之人败了社稷!我这就去找高弘图,无论如何也要将圣上救出来!”
“老爷,如今这世道,只凭高义恐怕不行。”柳如是拉住钱谦益:“紧要处还是要有兵马在手。想逆储是如何囚禁圣天子的?不正是当初圣上不查,允其自建侍卫营么?”
钱谦益颓然道:“我上何处去找兵马?若是自己养兵,岂非造反?”
“老爷可听说过高起潜、卢九德二人?”柳如是问道。
高起潜号称内臣中最为知兵者,是杨嗣昌的监军,也是害死的卢象升的罪魁祸首之一。国变之后,高起潜一路逃到南京,如今正在四处走关系,想求王之心帮他脱罪。钱谦益跟他不曾打过交道,但还是颇有风闻。
至于卢九德,最近在南京城里似乎颇有些动静。他监军凤阳,是凤督马士英一伙,却没有留在凤阳,而是在南京与一些阉党余孽交往,不知又是怀了什么龌龊心思。
柳如是帮钱谦益执掌《江南士林报》,就如当年在曲中时候一样,常常身穿儒服以男子身份出入士人集会。士子无不倾慕柳如是的容貌秀美,文采横溢,对她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故而她的消息格外灵通。
之所以将这两个太监点出来,就是因为一者曾在军中颇有旧识,一者现在军中颇有分量。到底军国废立之事是天下最紧要之事,不能贸然去找人,而这些阉人只要给钱就可以了,让他们收罗可靠的武人,这才保险。
“何况卢九德本就是想让大臣们拥立藩王监国。”柳如是道:“他曾服侍过福恭王,听说如今福王就在他那里。”
钱谦益摇手道:“卿卿,此事万万不可!我等君子,怎能与阉党相谋!何况他显然是想让福藩监国的,于我等君子乃是大大不利!”
福恭王就是老福王,也就是硬生生被东林党拉下皇位的郑贵妃之子。如果让他儿子当了监国,东林一脉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然而没有自己的军队,就想抵抗光复河南全省的逆储朱慈烺,无异于痴人说梦啊!
……
“此事是朱明夸大其词么?”洪承畴拿着抄来的《皇明通报》,问从北京来军中送衣物的家人。
那家人颤颤巍巍道:“老爷,这上头还没写出那夜惨状的一半呢。他们只写了城中情形,其实城外各县乡村之中,满洲大兵烧杀抢掠,就算家里有粮买命的也逃不过啊。”
洪承畴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已经凉了一大片。
这可不是争天下的姿态啊!就算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当流寇的时候可以杀人放火挖人祖坟,一旦有心要争夺天下了,也得装出一副圣主明皇的样子,抚养百姓,安定缙绅,容纳前朝宗室。
如此酿成的人怨势必让大清失去立足根本,只能退回关外去。
洪承畴是福建人,一直期盼能够帮助大清定鼎之后去江南为官。若是退回关外……想想那苦寒之地,洪承畴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这些人竟然不谏止王爷,真是死有余辜!”洪承畴重重拍在案上,在首恶和汉奸名单上过了两遍。
因为这份《讨虏复仇檄》是手抄本,很有漏抄或是避讳的可能。洪承畴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颇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这上头真没我名号?”
“老爷,”那家人道,“家里收罗了好几种报纸,都没老爷的名讳。”
“哦。”洪承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