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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通眯起了眼睛:“万某人现在与一个死囚无异,可是刘阁老却为何要寻上我来?”
刘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狡黠,道:“因为老夫知道,万指挥使和宁王那边有点儿联系……”
万通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大喝道:“你胡说!”
※※※
京师里头近来热闹得很,先是左都御史上书请辞,原本这请辞的奏书,朝廷也是有定制的,往往递交上去,这第一次请辞,宫里肯定不会恩准,等到这请辞的官员上了第二遍、第三遍之后,这宫里才勉为其难,一副急欲挽留的姿态准许。
可是这一次却是破了天荒,奏书一递交上去,宫里就直接准了,似乎皇上还生怕周成滚的不够快,居然立即就任命了新的左都御史。
这周成想不走也不成了,眼见朝廷一点挽留的样子,真是万念俱焚,只得沮丧的当即出京,不敢在这里耽搁。
而接下来,又是一道旨意递了出来,万通免去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大功于国,敕命接替万通,就任锦衣卫第十六任锦衣卫指挥使。
宫里的旨意还没到,其实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不少闲汉飞快来报喜,讨要喜钱,一些柳乘风素来交好的亲朋好友也纷纷到了,前来庆贺。
如今这柳乘风,也算是修成了正果。从校尉到锦衣卫指挥使,这一步步地跨过来,如今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锦衣卫大头目,从此之后,再不必向上官负责,唯一负责的,也只有皇上而已。
而借着这锦衣卫,柳乘风也一跃成为朝廷有数的大佬,至少在明面上,有了可以与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东厂厂公叫板的本钱。
旨意一下,柳乘风也是喜笑颜开,当即决定大摆宴席,整整三日的流水席,请了无数宾客,狠狠的庆贺了一番。
这锦衣卫上下武官,此时也是借着赴宴的机会纷纷前来道贺,此时的柳乘风,可谓是春风得意,年纪轻轻,便委以了要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他这指挥使,也算是当的名正言顺,有人说他攀龙附凤,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能干,功勋卓著,这一步步的升迁,次次都是凭着积攒的功劳挣来的,年轻归年轻,谁又敢说他凭的全是宠幸。
第六百二十七章:谢恩
弘治十五年五月二十。
柳乘风择了吉日入宫谢恩,官拜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柳乘风入宫的机会也大大的增加,不过谢恩却不是说谢就谢的,这首先,就需要选定一个黄道吉日,随即穿戴着指挥使的飞鱼服,并不从午门入宫,而是折道西华门递上了谢恩的奏书。
随即,便有太监飞快穿梭入宫,献上奏书,随即到了西华门这边,嘶哑的高声吼道:“敕命:亲军锦衣卫都指挥使柳乘风入宫觐见。”
柳乘风再三拜谢,才按着规矩直接由西华门入宫,绕过武英殿,直接前往朝殿,到了朝殿外头,又稍等片刻,随即又有太监出来,扯着嗓子道:“敕命:亲军锦衣卫都指挥使柳乘风入殿觐见。”
柳乘风整了衣冠,步入殿堂。
殿中并无一人,现在已经过了辰时,所以早朝已经完毕,柳乘风到了殿中,正色道:“微臣以白丁之身,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任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一职,敢不尽心用命,报效天恩。”
说罢拜倒在地,又道:“亲军锦衣卫干系重大,微臣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定不负陛下所托。”
丹犀上的朱佑樘冕冠朝服,听了柳乘风的话之后离座,一步步走下丹犀,亲手将柳乘风搀起,温和地道:“卿乃朕之腹心,朕自以国士待之。不必多礼。”
柳乘风方才起来,朝朱佑樘看了一眼,见朱佑樘脸色蜡黄,黄中隐有青黑之色,两颊处竟是生出许多细密的痘来,不禁忘了礼仪,不禁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佑樘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显得有些有气无力,道:“自从吃了那顿酒,身体便日渐孱弱,御医们诊治之后,说是肝火太奢之故。”
柳乘风看了朱佑樘的脸色,却是不信,这绝不是肝火盛的原因,再结合朱佑樘经常熬夜,又因为是吃酒的缘故,柳乘风不禁道:“陛下只怕是肝部生了病,且病得不轻,陛下操劳国事,时常彻夜不眠,五脏得不到歇息,而上次饮酒,恰好令这肝病发作,陛下脸部蜡黄,泛青黑,这是肝病常有的症状,而脸上生痘,定是肝功能受损,肝主排毒,毒气不得排出体外,因此汇聚于脸部,积攒为痘。陛下,这是大病,决不可掉以轻心,需小心调养,好生养病才是。不只是要多卧床歇息,饮食也该多以清淡为主,不得轻易发怒,更不得食用油腻之物,酒水更是万万不得触碰。陛下身系,请陛下万勿糟蹋自己的身体。龙体若是有失,微臣人等,岂不是万死之罪。”
柳乘风的忧心是发自肺腑的,他只是笼统的说了一句肝病,其实心里却是知道,五脏六腑的病,此前都不会有什么明显症状,可是一旦到了发作的时候,就已经非常严重了,后世有许多肝硬化、癌症的患者,大多数都是直到了晚期才被发现,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朱佑樘现在这个症状,定是肝部出了问题无疑,而病症如此明显,只怕这病是肝硬化居多,肝硬化在前期并没有太多的迹象,像朱佑樘这般明显的病症,也多是中后期了。
柳乘风脸上的担忧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这种病是很难根治的,不但如此,一个不妥,就可能搭上性命,最后无药可医。事实上,以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柳乘风也是无计可施,唯一希望的就是朱佑樘改变生活习性,或许能延缓病症。
朱佑樘听罢,道:“朕又岂不知道,宫里有个太医,说朕已病入膏肓,朕立即罢了他的官,叫他流放了出去,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朱佑樘现在的表现,竟是十分平静,这不禁让柳乘风有些愕然,柳乘风不禁顺着朱佑樘的话问道:“这御医所说,也是为了陛下安危着想,微臣也算是半个大夫,却也知道这御医所说……”
朱佑樘叹了口气,摇摇手,道:“朕岂会不知他所说的,也是心系于朕,朕不是讳疾忌医,只是此事若是传出宫去,难免会引发朝野妄测,朕还有许多事要做,可是现在身体大不如前,确实是不成了,因此,必须尽快在无药可医之前,把手头里的事做好,也……”朱佑樘的脸色很是黯然,随即强打精神,道:“也算是给子孙少留点担子和干系吧。”
朱佑樘瞥了愕然的柳乘风一眼,随即微笑道:“你肯定在想,朕为何这般坦然是不是?其实朕也怕死……”朱佑樘甚至俏皮的朝柳乘风眨了眨眼睛,牵着柳乘风道:“来,咱们坐下说话。”
早有太监在这朝殿正中设下了两个座椅,朱佑樘才叹息道:“其实朕也怕的很,和你说句不该说的话吧,其实朕前些时日,悄悄在宫里蓄养了一些丹士,听信他们的言辞,说是能炼出不老丹……”
柳乘风听到这里,不禁苦笑,果然无论是哪个皇帝,都承受不住这长生的诱惑,却还是道:“陛下,这方士自始皇开始,便自称能练出不老丹来,可是现在始皇帝又在哪里?”
朱佑樘拍了拍他的手,叹道:“是啊,朕也知道这个道理,人难免一死,若真有不老丹,先帝也早已不老了。朕也是一时为人蒙蔽而已。”
朱佑樘突然对柳乘风说出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尤其是这种骇人听闻的秘闻,让柳乘风心里添了几分担忧。若是这句话传出宫外去,肯定会是满城风雨的,毕竟先帝偏信方士的教训还在,当今皇上重操旧业,这是何等要命的事?
可是朱佑樘说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朱佑樘自己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知自己时日已经不多,事后回想颇觉得可笑,所以才拿这当作是一桩趣闻,说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听。
朱佑樘长吁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现在,朕是不信那些方士的鬼话了。而朕流放那个御医,却是为了处理朕的身后事。”
“身后事?”
朱佑樘正色点头,道:“朕的病情,绝不能外朝知晓,否则必定引发朝野震动,因此朕不能告诉别人,朕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地把手头里的事做完。现在朕最忧心的是宁王,宁王是大患,若是不除,势必要留给厚照,你明白吗?”
柳乘风点头,这世上有两种皇帝,一种是惹下一大堆麻烦留给子孙的,还有一种就是清除掉一堆麻烦,指望自己的子孙能太平的。从某种意义来说,朱佑樘与太祖皇帝的本性像极了,都是那种满心为子孙打算的皇帝。
只是想到朱佑樘的身体这个样子,柳乘风心里就有些黯然了,无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