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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挥挥手:“告诉他们,再侯半个时辰吧,就说朕在宫里有些事。”
朱佑樘是何其聪明的人,可是无论如何去看,也看不出这供词有什么问题,因为整个供词都很顺理成章,根本就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仔细琢磨,也想不出什么,这个时候朱佑樘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不如柳乘风很多了,他不由期许的看着柳乘风,道:“你来说吧,供词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柳乘风这才开口,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语气也很沉重,道:“陛下注意到了没有,那个周琛从宫里出来,是偶遇到了这些乱党,可是话又说回来,难道这些乱党就真的只是偶遇?”
一句提醒,让朱佑樘顿时明白了意思,柳乘风说的其实很简单,通过供词,这一次绝对不是偶遇,至少那几个乱党绝不是偶遇那么简单,因为对方连砒霜都准备好了,可见对方早就预料到在迎春坊一定能撞到周琛,而且为了说服周琛和实施计划,在几日之前,他们就在药铺买好了砒霜,甚至连那刀疤的汉子,或许也只是牵线搭桥的角色。
一个守库太监,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出的宫廷,可是这一次,周琛出宫本就是偶然,可是那些乱党却为何会知道,在迎春坊能偶遇到周琛?
除非……
除非对方根本早就知道,周琛会以采买的名义出宫,甚至周琛的出宫本来就是他们安排好了的。
若当真是如此,也难怪柳乘风愁眉不展了,这就说明,那些乱党在宫里其实早就有耳目,甚至可能有一个大人物与他们进行联络,宫里和宫外的人里应外合,最后盯上了周琛,而后让这周琛来做马前卒,而他们,则是隐在黑暗中等着看好戏。
朱佑樘的脸色和柳乘风一样难看了,周琛……不过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若是以这样的分析下去,那么这宫里岂不是还有一个乱党,这个人地位应当不低,否则不可能能知晓出宫采买的人事安排,在几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一个太监即将奉命出宫,甚至这太监出宫,根本就是他的安排。
这样的人,比周琛更加可怕。
“你的意思是……这原本就是这些乱党计算好的,根本就不是周琛误打误撞?”朱佑樘看着柳乘风,一字一句地问道。
柳乘风颌首点头:“这事儿太蹊跷了,从口供还有锦衣卫探查的消息来看,乱党是提前三四天就已经有了打算,甚至连人选都已经物色好了,而这周琛,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棋子而已,周琛的背影,还有几时出宫,会遇到什么人,想必这些人都安排好了,所以微臣才愁眉不展,屡次索要详尽的口供,就是希望证实这一点。”
第五百五十九章:如鲠在喉
柳乘风的心思之细密,单从这口供上就可想而知。
别人看口供,只对口供与各种线索是否吻合,有没有差错,可是他看口供,却是能从口供中引申出另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宫里还有奸细,不但如此,这个人在宫里有很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左右太监的差遣,这个人至少也是一个少监。
因为宫里的门禁极为森严,比如皇上要发一道旨意,都是由司礼监那边安排,司礼监安排之后,拟定了出宫传旨的大致人选,随后将旨意递到都知监那边,由都知监负责传递旨意。
出宫的人选,都是司礼监和都知监一道拟定,拟定好了之后,再送宫中存档备案。
因此,要左右出宫太监的人选,绝不是一个人可以随意决定,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有人提出让周琛出宫,这个人若是份量足够,也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毕竟宫里和外头一样,也是讲人情世故的。
想到这里,朱佑樘便立即叫来个太监:“带着人立即去查,是谁提议让这周琛出宫的,快!”
这小太监飞快的去了,一查之下,便有了结果,随即数十个亲军出动,拿来了个老太监。
这老太监乃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也算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姓郑名秋,被数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军提到这亲军值房之后,郑秋已是魂不附体,脸色惨白地看了看朱佑樘,又看看柳乘风,不断的咽着吐沫星子。
“说吧,知道的都说出来,朕赐你全尸。”朱佑樘的脸色杀气腾腾,他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一个这么重要的人物,甚至可以随时查阅批红的奏书之人,居然涉及到了乱党,这可绝不是好玩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大明朝廷的这么点儿事,只怕早就让乱党一清二楚了。
郑秋全身都在瑟瑟作抖,艰难的道:“奴……奴婢不知陛下是何意……”
朱佑樘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边上的柳乘风生怕朱佑樘太过火大,连忙插口道:“你叫郑秋,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郑公公,陛下待你也算不薄,你为何却要从贼,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你的事儿,陛下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叫屈的,老实招供了吧,迟早你也是要说的,又何必要等到让人动手?”
这番话郑秋算是听明白了,他脸色不由惨然,随即大叫道:“奴……奴婢冤枉哪,奴婢便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也不敢去从什么贼,陛下明鉴,奴婢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大声叫着屈,其实听到从贼二字,他就感觉不妙了,这么大的罪压下来,莫说是他一个随堂太监,便是萧公公也吃不消,非要粉身碎骨了不可,他忙不迭地磕着头,额头上满是血,大声为自己辩护,这样的罪他怎么敢认,无论如何也得洗清自己才是。
朱佑樘手里抱着茶盏,冷笑道:“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朕来问你,那周琛是不是你举荐出宫的?”
郑秋吓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哪个周琛?”
柳乘风看不下去了,这家伙到现在还在装傻呢,宫里查的明明白白,本来这周琛确实是没有资格出宫采买的,一个守库的太监,出宫采买个什么?就是这郑秋,硬生生地将他塞了进去,现在这个郑秋居然还想不认账,他大喝一声:“哪个周琛,便是那个给娘娘下毒的周琛,还是你举荐他出宫的周琛。”
郑秋快要吓得晕了过去,忙道:“奴……奴婢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奴婢确实是举荐了个人出宫,现在竟是忘了他的姓名,是了,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这和奴婢并没什么关系,宫里的人都知道奴婢好酒,平时当完了值,总得喝上这么两口,不过宫里的酒多是御酒,奴婢自然不敢去触碰,因此时常让人夹带些酒水进宫来,解解馋儿。只是那些猴崽……,不,那些出宫采买之人,带回来的酒大多不够劲儿,可是那些日子,奴婢听到这宫里有个流言,说是那守酒窖的太监周琛最懂得辨别酒的好坏,当时奴婢心里头便在琢磨,若是让这个人随采买的人出宫,给奴婢带一坛子好酒来,岂不是好?再者说了,他本就是守酒窖的守库太监,想必这流言是真的。后来奴婢便斗胆,直接下了个条子,让都知监的人将周琛的名字儿加了上去……”
擅自更改出宫人员的名册,这罪状也是不小,可是和从贼比起来,那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郑秋这个时候自然不敢隐瞒什么,如实的将所有的话全部倒了出来。他心里清楚,自己擅自更改名册,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这随堂太监只怕转眼就要做扫地太监了,可是为了保全性命,却也是无可奈何。
柳乘风和朱佑樘这一刻都没有做声了,两人的目光不由触碰到了一起,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到对方的谨慎之色。
只是流言……
若当真只是流言,那么至少证明了三件事。
其一,宫里隐藏着的这个人非常聪明,做任何事都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其二,此人洞察人心,对宫里的大小太监都十分了解,他既知道郑秋好酒,也知道周琛这守库太监心里怀着极度的不满,因此,他会给他有机可乘的机会。其三,这个人若是能了解周琛的心思倒也罢了,却能知道郑秋的喜好,要知道,宫里是有规矩,太监是不许随意饮酒的,像郑秋这样的人虽然有酒瘾,必定不会轻易示之以人,所以能知道郑秋这种事的人,在宫里必定会有一定的地位,至少会和郑秋有些交情。
此人……很不好对付……
朱佑樘深吸了口气,眯着眼儿,良久才道:“将这郑秋带下去,再细细审问,看看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若是实话,革了他的随堂太监,发配去孝陵吧。”
※※※
朝殿里头。
大臣们已经议论纷纷,原本早朝就推后了半个时辰,原本以为皇上也该到了,谁知道宫里又来了旨意,继续推后半个时辰。
这是弘治朝前所未有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