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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林家串门又或者在门外闲晃。如果不是宇主子身上所散发出的尊贵与冰冷让人难以亲近的话,卫家的门槛只怕已经被踏破。
那黑色的药效果很好,没两天,小冰君就能下地走路了。春姬昏迷的时间长,醒来的时候短,全靠日日参汤养着。
这四周的山林产上等的山参,卫家村的人又从来不出山,采收到的参便存储了下来,算不上什么稀罕物,知道神仙般的人物需要这个,便源源不绝地有人送来。宇主子三人出身尊贵,对这物的珍贵之处也没什么概念,收得倒也毫不心虚。
卫林家的砖瓦房还是第一代来此定居的祖辈传下来的,此时已渐趋破败,加上家中人丁单薄,又没有女人,日子过得比村中其他人家都要糟。好在卫林是个好猎手,人又勤快机灵,渡日却不难。三人来后,他的压力便重了很多,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但他却依然每天开开心心出门打猎挖参,并没有动过将他们转到别家的想法,虽然有不少人愿意接收。
无论是在哪里,宇主子永远都是那样的淡漠从容,便是双腿不能行走,他也没显露出分毫的难过或不能接受。反倒是小冰君,知道这样在别人家白吃白住是不行的,因此能走动之后,便开始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烧火做饭,洗衣扫地,以及给春姬擦拭身体等等,她从什么都不会,到最后全部接手过来,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卫林本是不敢让她做的,但是祖父年迈,他又要上山打猎采药,又要照顾三人,确实也忙不过来,加上小冰君坚持,也就由得她了。
春姬和小冰君住在同一间屋里,睡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以方便夜中照顾。
给春姬擦拭过身体,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昏迷不醒的脸上,便是带着些许憔悴,依然是说不出的妖娆动人。
想起以前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小冰君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将水端到外面倒了,回来时意外地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浅褐色的眸子里竟是许久不见的清明。
“姐姐!”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
春姬看着她,有片刻的迷茫,而后美眸微眯,“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在这里?”声音沙哑虚弱,却清楚。
小冰君怔了怔,这才想起自落水后,春姬就没清醒过,便是到这里,偶尔醒来也是迷迷糊糊,难怪不知道自己是和他们一起的。
想明白后,她唇角露出浅笑。
“姐姐,我们跟着主子一道逃……”似乎觉得用逃字对宇主子实在是大不敬,小冰君结巴了一下,才又道:“一道出了黑宇殿,便到这里啦……”
“主子?主子在哪里?”未等她说完,春姬已经激动地打断了她。
小冰君也不恼,笑吟吟地道:“主子在隔壁,我这就去叫他。”说着,几乎是跳着跑出去的。她年纪虽然已经不小,但很多时候说话做事还如同少女,仿佛岁月并没在她身上烙下痕迹一般。
看着她甩动的发辫消失在门口,春姬怔忡,心中隐隐有些嫉妒,虽然觉得这种嫉妒好没来由。
小冰君风风火火地跑到隔壁,一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主子!主子!春姐姐醒了……”
尾音还卡在喉咙里,在她看清屋内的情况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宇主子正侧躺在床上,身子蜷曲着,一只手紧紧按在腿上,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进来,他看过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消失无踪,然后那突然僵住的姿势也若无其事地舒展开来,恢复成一惯的平静。
“春儿醒了?”他问。声音极低,还透露出些许沙哑。
小冰君脸上笑容淡去,紧走两步来到床边,看到宇主子额上未来得及拭去的汗水,以及脸上那无法掩饰的苍白。
“主子,腿很疼么?”在床边跪下,她试探着伸手摸上宇主子的腿,感到那里异样的紧绷。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从心底升起,一直涌上喉咙。
有多久了?是不是一直都这样疼?为什么不告诉她?
“还好。”宇主子淡淡道,却仍然躺着,没有动。“你去跟春儿说,我晚些时候再过去看她。”
小冰君想起在水下宫殿中时的情景,秀眉轻轻地蹙了起来。
“好。”她乖顺地应了,站起身往外便走,然而来时的兴奋已然消失无踪。
知道宇主子放心不下春姬,她先转到灶房,端了熬好的参汤,才回到两人的房间。一边伺候着春姬喝下参汤,一边把宇主子的话转达了,但没多说。春姬显然已经习惯宇主子冷漠的态度,闻言也没什么不满,加上身体尚虚,喝过汤后便又睡下。
小冰君挂念着宇主子的情况,一等春姬躺下,便走了出去。到灶房打了盆温在余火上的热水,端着来到宇主子的房间。
宇主子正一手作枕,貌似在假寐,闻声睁开眼看到她,倒也没觉得意外。
第五章 (3)
“主子,我给你敷敷腿。”小冰君道。
宇主子唔了声,便又阖上眼。
轻手轻脚地为他卷起裤腿,生怕动作大了会增加他的痛苦。当温热的帕子放上僵硬的小腿时,小冰君似乎听到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主子,春姐姐睡了。”隔着温热的帕子轻轻按压着下面紧绷的肌肉,她一边道。
顿了下,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意外。
“主子,那……”犹豫了一下,清醒过后心中反复想了很久的疑问正要脱口而出,手下的腿突然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登时让她将一切都抛诸了脑后。
“疼得厉害吗?”手上的力道柔了又柔,她紧张得鼻尖有细汗冒出。
宇主子扬起长睫,宝石般熠熠生辉的黑眸落在她绷着的小脸上,直看得她颊染胭脂,无措地弯了美眸。
“夏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目光滑过那两个小小的梨涡,他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小冰君愣了一愣,才红着脸道:“我想看看恋儿,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是她多年来的心愿,一被问及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宇主子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她继续说。
小冰君便又偏头仔细想了想,“冰城再也不……不用送人到别族去。”说到这儿,她偷偷觑了眼宇主子的神情,见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手下的帕子已经凉了,她又放到盆中浸了浸,拧干,再放上去。
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说话,宇主子问:“你不想见明昭成加?”
小冰君呆了下,“谁?”
宇主子睨了她一眼,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悠悠道:“你不是给他画了副画像?”
被他这一提醒,小冰君赫然想起画的事,脸上红晕更深了一层,讷讷道:“那倒是没想过。那个……”磕巴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你为什么要在上面写那句词?”
词?宇主子眉梢微动,这才省起自己好像是在上面写了点什么,心中虽然有些尴尬,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唔,别停。”他没有立即回答,扬起下巴点了下腿,看她细白的指尖又动起来,腿上的抽痛便缓了缓。
题的是什么?指尖划过鬓角,他垂眸沉吟。活的时间太长,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记起的。好像是什么少年风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正思索着,耳边传来小冰君轻而缓慢的吟诵。
她停下,他恍然忆起。
那一日冰城送亲的人将她的东西送来时,他正在百无聊赖地看晋地的艳词,恰恰翻到这一首。他自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要成为族内的天祭司,七情六欲本来就淡漠,并不懂什么男女情爱,后又经数万年的时间磨砺,便连那仅剩下的一点人类情绪也几乎感觉不到了,自然无法体会词中所表达的情感。然而当得知那副是小冰君亲手所绘时,脑子里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这首词。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不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小冰君将剩下未尽的词吟完,想要解释,却与宇主子的问话同时响起,不由噎住,傻傻看着他在眼下落下一圈阴影的长睫。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宇主子又重复了一次。他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就如不明白人类的欲望为什么永无止尽一样。
“那个……”这一回小冰君是真的傻了,手无意识地揉着那已经渐渐放松的腿,黑漆漆的眼睛有些发直。她没想到宇主子会问这个问题,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宇主子问了这个问题。
“主子。”甩了甩头,她小心翼翼地喊。
宇主子嗯了声,扬起眼,“说吧。”
小冰君抬起手用手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