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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她将他打断,转过身去,怅然地望向深锁的宫墙,“背负责任是痛苦的,责任越是重大,心灵越是窒息。我们,其实都一样!我们只要能相互守护,一定能搭成彼此心中所愿。沈肖,告诉我,你要什么?像海晋那样做一名高贵的宫廷侍卫吗;或者,像水月心那样,有一片自己的庄园,自由自在地过着富足逍遥的生活;或者,甚至于我的王冠?只要你答应我,永远守在我的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肖只是一个命如流萤的剑客,那些名名利利于沈肖而言,真不知所谓!”
“你可知晓那是何物?”她的手指指向几案,“那是昊天所赐的毒酒。昊天要你追杀名剑楼的余孽,叶聪、叶岚、水月心,然后,在天将军的麾下,率领大军扫荡龙族,否则……”
“否则,便只有一死?今日我既然舍命放走叶聪、叶岚,公主便该知晓,沈肖已决心赴死。”他扬了扬眉头,站起身来。
“答应昊天你便能成为一名高贵的宫廷侍卫,再也不用为自己无人收留的魂魄哀叹。”她心知他绝不会为名利所诱,却忍不住要试探一番。
果然,他淡淡一笑道:“背叛良知和信仰的人,恐怕不比一介微尘更高贵!”说罢,便向外走去。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她挡在他的身前,“除了死亡和背叛,你还有别的路可走!”
“那便是成功。”
“你不可能成功!”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瓶,目光坚决如铁,“这是当日风从上官逸扬那里取得的化功散。你无须出卖自己的灵魂,只要服下它,我会说服昊天放过一个再也无法使剑的剑客!”她的目光柔和起来,星光般清澈明亮的眼睛脉脉地注视着他,恰似一泓柔软的春水,要将他融化,“其实,你早已不是名剑楼的剑客。我不要你再去背负那样悲沉的宿命,若你执意要完成自己所谓的使命,我可以帮你,待我完成复国大业,定会设法为你搭成心愿!而且……”她略一沉吟,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道,“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天下最显赫的王冠!”
她是春日里怒放的樗棉花,却贪恋着晚云绚烂的华光;她眷爱身边顶天立地的男子,却不知晓,真实的情感是不需要权势和财富加以修饰的。
他忧伤地望向她。他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杀死昊天不仅能解救天下苍生于战乱,也能将转世月姬从不被祝福的命运中救赎。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轮回末世,刀兵起,民心废。是女转世,一统八荒。”对王冠的追逐,对权力的欲望原本就是她的宿命。“为了一个人的意愿便要天下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吗?公主可曾想过放弃,回到苍灵山?”
“放弃?不可以!”她断然地说道,“我是转世月姬,我的肩上背负着比你更加沉重的宿命,我别无选择!”
“既是如此,公主应当明白,沈肖亦别无选择!”
她仿佛一惊,有些迷惘地望向他:“我知你不会为金钱和权势所动,可是,心无旁鹜地留在我身边也不成么?”
“所谓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一个再也不能使剑的剑客安能苟活于世!”
“你是一心求死罢了!”她不禁恼怒起来,为了那个莫须有的使命,他竟然如此顽冥不化。
他不禁惘然地叹道:“沈肖并非一心求死。就算沈肖听从公主的安排,由公主替沈肖杀死昊天,那又有何意义?对沈肖而言,做回骆风是他生命惟一的意义;而对骆风来说,完成使命赎回自由是他惟一的期待。”
“你所想的便是做回骆风?”她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而燃烧起美丽的火焰,那样字句铿锵地说道,“我费尽心思游说昊天,要他放你一条生路;我情愿放下王者的尊严,愿意为你成就一顶最为显赫的王冠,我苦心孤诣都是为了什么!只是要你从剑客的宿命中完全解脱出来;要你将骆风从你的灵魂里、血液里彻底抹去;要你忘掉风铃儿,永远守在我的身边!而你所思所想,竟是要做回骆风!”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眼睛里都是悲哀。
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那样冷冷地望着他,半晌才幽幽地说道:“风铃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他轻轻地吟道:“听风一寸相思地,已成十年憔悴心。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忘无可忘!”
“你不后悔?”素月一字一句地问道。微风轻拂,她竟然感到有些寒冷,仿佛是在深寒的冬天跌进了无边的雪域。
“悔无可悔。”他说得那样决绝。
她无助地凝视着他,凄然地说道:“生之眷恋,你竟都不在意了!”
“若是做不回骆风,生之于沈肖又有何可眷恋!”
“大王想知道,沈肖可已下定决心?”不等二人说完,海晋和雷已带着大队侍卫将指月楼重重包围。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指月楼!大王答应过我,天亮之前交出沈肖。现在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素月恼怒地斥责道。
“公主息怒!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夜长梦多,大王已经改变了主意。”海晋恭敬地施礼道。
素月皱起了眉头,望向沈肖。她思绪凌乱,却固执地以为,自己一定能说服他:“你忘了吗,你的性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
“公主知遇之恩,沈肖当来生再报,沈肖不会改变主意!”他说着,便欲迎向一干剑拔弩张的侍卫。
“你是走不出指月楼的,又何须再作困兽之斗?”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不愿看他利刃出鞘再无回头的理由。她定了定神,对严阵以待的海晋说道:“海大人,你若是信不过本公主,或是一定要再试试沈肖的玄铁剑,不妨就在指月楼的庭院里大开杀戒吧!”
见素月动了真怒,海晋心知,重兵围困之下,沈肖纵有三头六臂今夜也断无逃脱之理;更何况,若是真的刀剑相向,自己一时半刻恐怕占不了任何便宜,于是急忙说道:“属下怎会信不过公主!”说罢号令手下的侍卫退到了庭院之外。
“今日,你若要走出指月楼,便先杀了我!”她饱含热泪的双眼倔强地望向他,此时,她的心中微弱的希望犹存,希望在天亮以前,他也许愿意回头是岸。
他的心似被重物狠狠击中了,时光流转,一切似乎回到了那些被荒烟蔓草掩藏起来的往昔岁月之中。是同样饱含热泪的双眼,是同样倔强得不容质疑的口吻,只是今夕何夕,自己已然不是当年的年少轻狂了。“沈肖何德何能,公主如此错爱!沈肖一生杀孽太重,今日明知断无苟活之理,自是无须祸及无辜!”他不禁仰天惨然一笑,“剑客应当死在剑下,沈肖当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说过,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永远守在我的身边!”
他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沈肖说过,沈肖无非江湖中的粗人,绝非公主的知音!”
“若是我愿意放弃一切回到苍灵山,你是否愿意追随我一生一世?”她竟是脱口而出。
“没有如果,不是吗?”他轻轻的说道,是那样柔软和怅惘的声音。
她颓然松开手,剑拔弩张的心第一次品尝到绝望的滋味,一直不肯滴落的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我明白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语,“你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哪怕以身相殉;就像我不肯放弃自己的追逐,哪怕痛失至爱!”
他迟疑半晌,从腰间取下瑾灵玉剑,交到她的眼前,轻轻地说道:“瑾灵缘赠有缘人。沈肖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公主能念及沈肖这一年以来的护卫之功,有朝一日,能替沈肖完成未了的心愿。”他的双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
“你的心愿我怎能拒绝?”她凄然接过宝剑,迎着他的目光细细地描画着他的模样,却暗自下定了决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地上路!我一定会为你搭成心愿,并且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他淡然笑道:“多谢公主!世事纷扰,沈肖心中再无妄念。”他说罢,向她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沈肖走了,踏着满地的落花,再也没有回头。素月颓然跌坐在琴案前,思绪凌乱。她是骄傲的公主,是高贵的王者。她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要的只是一颗心,一个再寻常普通不过的男人的爱。然而,她情愿付出一切,却是欲求一颗心而不得。沈肖的选择是自己意料之中的,惟其如此,他才值得她真情相许。可这样的相许又有何意义?尘归尘,土归土,她感到了刻骨铭心的疼痛和绝望。怨恨与愤怒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如果能够减轻痛苦,她情愿选择仇恨,恨一切将自己一步一步推到此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