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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一九四二 作者:邓贤-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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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墩瓮声瓮气地说:“小哥子,你别忘了,我家七口人都死在鬼子的炸弹之下。告诉你们吧,你们别以为我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血海深仇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我常常做梦都梦见我家的木板棚屋,还有至今尸骨无存的亲人。我暗暗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把刺刀插进日本鬼子身体里!”
父亲不再劝说了,而且心情格外轻松起来,好像这个选择带来的苦恼、彷徨和犹豫统统都被大水冲走了一样。他说不清是自己的决心影响了闷墩,还是闷墩的行动影响了自己。闷墩把大半瓶白酒咕咚咚地倒进三只碗里,然后端起来对他们说:“小哥子、老庾,咱们干了。如果有一天我能报了血海深仇,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三个年轻人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七章我心飞扬
1
重庆兵役署设在市中区清凉寺背街一扇黑漆大门里。三个人来到一间挂有“新兵征集”招牌的平房跟前时,都有些紧张。老庾小声说:“这间办公室刚刚挂牌,我们是最早报名的三个。”
报名程序十分简单:一个戴眼镜的文书对三人象征性地目测一番,没有明显的生理缺陷即算合格。然后他们被领进另一间办公室,各自领到一张黄表纸油印表格。闷墩写字慢,就由父亲代填,其中有一栏是“会否英语”,老庾悄悄说:“当然会。不会人家不要。”
闷墩着急地说:“要是人家跟我说外国话怎么办?”
“其实英文我也不懂,上课我都睡觉了。老邓英文顶呱呱,咱们让他去对付得了。”
父亲说:“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哪算哪。”
只有一栏令父亲感到为难,那就是家庭住址和父母姓名。他问军官,这一栏能省略或者暂时空着吗?军官回答说不行,此栏必填,除非你是孤儿。闷墩闷声闷气地说:“我就是孤儿。”
父亲本来想说,我也是孤儿,但是想想觉得对不住父母,于是就如实填上了。然后三个人依次按手印。
刚刚完成报名手续,一个穿西装挎相机的男人就闯进院子来,大声嚷嚷着:“在哪里呢?在哪里呢?”做政工宣传的军官欢喜地说:“好了好了,《中央日报》王记者来了。”
王记者为准备《有志青年投笔从戎,争相从军报效国家》的命题新闻而来。他要求三个青年挤在征兵办公室门口,手举按过手印的兵役登记表,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然后镁光灯“嘭”地一炸时光就定了格。老庾悄悄说:“有记者给白照,咱们就省下钱去耀华餐厅吃西餐。”
出门时来了一位上校,把一张盖了朱红大印的《征兵通知书》发给他们,告知一周后新兵将在江北集中登车,前往教导团驻地。父亲性急地问主任:“什么时候出发去印度啊?”
主任是个北方人,一脸严厉地训斥说:“军队里有纪律,不兴打听你不该打听的事儿,违反纪律要受处罚的!”
父亲偷偷吐了一下舌头,三个人都规矩起来,向长官鞠了一个躬。
2
三个新兵在市区逛到半夜,喝了许多酒,次日才乘轮渡回到南岸。父亲没有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照片已经登上了张松樵每日必看的《中央日报》的头版,更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十二级地震:老爷子当场血压升高、四肢僵硬,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柳韵贤哭得哑了喉咙、肿了眼睛。
一场正面风暴免不了了,父亲索性横下一条心来等着父母摊牌。他回到自己房间,和衣倒在床上,脑袋乱哄哄的,睡不着。
一连两天过去,家里出奇地安静,爹爹、姆妈仿佛躲起来一样,每天吃饭都是用人家成按时送到房间来。这天父亲实在忍不住,悄悄向家成打听爹爹、姆妈到底哪去了。家成抱怨道:“少爷,您到底想起老爷太太来了,实话告诉您吧,他们都在医院躺着呢。”父亲完全没想到情况糟到这种地步。家成在一旁又说:“老爷血压还降不下来,太太也气病了。全都是为了少爷您哪!”
父亲心里直责怪自己不孝,问清医院地址,立马出门。
出了厂门就听见报童口中乱纷纷地嚷着:“看《号外》,看新出的《号外》啊!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德军元帅投降,消灭德国法西斯三十万人!美国盟军攻占所罗门群岛,击沉日本舰队。美国飞机轰炸日本东京、横滨、大阪,大火三天不熄!看《号外》啦!”
一个拄着拐杖的伤兵也捡了一张,但他不识字,正好拦住父亲请求说:“小兄弟,替我念念好吗?”
黑字标题为《我英勇国军重创日军,怒江前线固若金汤》。原来日本人多次试图强渡怒江天险,遭守军猛烈反击,毙敌数百人,击毁坦克、汽车若干辆。《号外》虽然没有提及守军番号,但父亲脑海里浮现的是表姐夫林志豪的身影。
伤兵低着头听完,什么也不说,只把《号外》仔细收起来。有人好奇地问他:“老总,您从哪里回来的?腿怎么残的?”
他没有回答,自顾向前走,父亲见他登石阶很吃力,就赶紧扶他一把,小心地问:“您从前线回来的吗?”
“野人山……捡了一条命。”
父亲大惊,急切地说:“您从缅甸回来?我表姐楚如兰,表嫂罗霞都在第二百师,至今没有消息。您知道她们的下落吗?”
那人摇摇头,神情惨淡:“别指望了,小兄弟……大多数官兵尸骨无归呢。”
父亲心底有条很硬的弦被拨动了,他改了主意,扭头回家了。
3
次日太阳出了老高,父亲还在蒙头大睡。家成上楼来唤醒他,告诉他老爷太太回来了,在楼下饭厅等他吃早饭。他忽然明白父母在医院或许也是试图张网以待,用亲情的丝线捆住儿子手足。
几日不见,爹爹张松樵苍老了许多,原本稀疏的头发全白了,平时在儿子心中的威严形象如同未经修葺的旧厂房一样斑驳起来。姆妈柳韵贤云鬓纷乱、眼圈红肿,一看到儿子泪水就往外涌,被张松樵狠狠瞪了一眼才没有大放悲声。饭桌子上摆放着各自的早餐:爹爹还是白米粥、豆浆、馒头和咸萝卜,姆妈则是豆浆、油条和小点心,都还一动未动。
父亲眼看父母备受折磨的样子,心中深感自责和不安,险些就要下跪请罪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报名从军是为国效忠,救国救亡何错之有?那么多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铁血男儿,哪个不是爹娘养的?凭什么别家儿子该去当兵打仗,去流血牺牲,张松樵的儿子就该躲在后方享受胜利成果?想到这里他强忍住感情,只是规规矩矩垂手唤一声:“爹爹!姆妈!儿子忠孝不能两全,请二老今后多多保重。”
张松樵睁大眼睛,柳韵贤停止抽泣,儿子嘴里的“忠孝不能两全”等于抢先竖起了民族大义的挡箭牌,让他们无言以对。八百年前,当满头白发的慈母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刺在那个名叫岳飞的青年军人身上时,它也就深深地铭刻进了我们民族的灵魂中。当“尽忠”与“尽孝”不能两全之时,大忠则为至孝,报国即是孝敬父母,张松樵、柳韵贤岂有不知?
柳韵贤开始期期艾艾地抱怨起儿子来:这个绝情寡意的小子,刚刚长出牙齿就以为翅膀硬了,一点也不怜惜做父母的感受。但是她缺少说服儿子的道义武器,只好可怜巴巴地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丈夫。谁知张松樵长叹一声,摇摇头,自顾低头吃起早饭来。父亲吃的还是“热干面”,他机械地把面条一根根往嘴里挑,根本没有吃出味道来。待到用人收拾桌子,张松樵示意柳韵贤上楼,自己向儿子招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来。
“述义,救国可以有各种选择,并不只有上前线。”张松樵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父亲低着头说:“爹爹,对儿子来说,这是已经选定的路。”
“可是你的书还没有念完,你不能等念完中学再去吗?”
父亲抬起头来:“爹爹,请您原谅,有些事情是不能等待的。抗战比念书更紧迫,念书可以等,抗战却不能等,相信您比儿子更明白这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否则您为什么要历经艰险把工厂从湖北迁往重庆,而不留在沦陷区同日本人合作呢?抗战五年多来,您的工厂在敌机狂轰滥炸下咬牙坚持,即使被夷为平地也决不屈服,您不是已经为儿子树立了一个救国榜样吗?”
张松樵无话可说,儿子的话句句在理,只除了父母感情通不过这一条外。他掏出手绢来擦擦眼睛说道:“我要告诉你,国家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忠臣义士,但是儿子对父亲来说却是唯一的。”
父亲恭恭敬敬地回答:“儿子明白。”
“明白你还去?”
父亲回答:“儿子不能不去,普天之下的骨肉都一样。小石头也只有一对父母,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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