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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牌楼处突然铜锣声响,一队人马行来。两个红帽皂衣的衙役,各提一面铜锣,边走边敲,当先开道。其后是十六名兵卒,再往后,五名带刀护卫簇拥的正是直隶藩台的八抬绿呢大轿。
馆驿前,三丈余高的旗杆上,一个值哨的皂衣兵卒持着一柄红缨枪,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刁斗之中,正是乔装改扮的丁鱼。
从这样的高处下瞰,长街上的情形一览无余。丁鱼的刀倒悬于腕后,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口隐隐的痛楚,准备凌空一击。
他内伤颇重,中气不畅,本来没有很大把握,但既然苏野桥援手,无疑极大提升了胜算。他相信苏野桥。二人虽然相见恨晚,但这个古道热肠的忠厚长者已经成为丁鱼倾盖如故的老友,可以肝胆相照,生死以赴。丁鱼看过薛时冲的密信,知道其中隐藏着天大的阴谋,但自己是闲云野鹤的江湖浪子,不屑于这些朝廷中事,所以才交给苏野桥。苏野桥既是武林盟主,又是官府中人,他自然识得其中的利害关窍。那封密信给他,正是恰如其分。丁鱼准备待刺杀薛时冲后,再和段青衣寻找合适时机,将段克邪隐藏的那批金银交给苏野桥处置。
目标渐近。八台大轿的四周正是薛时冲惯常的四大侍卫。不过,轿后的白马之上,却没有那个韬光养晦的青衫人,取而代之的是个相貌粗豪的寻常武官,佩刀闲挂腰间,一手勒缰,一手轻挥马鞭,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派傲气和惫懒,显然并无高明的技艺在身。他乘的白马却不错,虽然缓髻徐行,但怒鬃扬蹄,高大神骏,显然是良驹。丁鱼看中了这匹马,这正是自己一击得手后全身而退的最好帮手。而白马西北侧步行的紫面魁星左太常,在四名侍卫之中武功最低,也是最弱的一环。
丁鱼将手中的红缨枪靠在刁斗的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绿呢大轿的蓝顶。
仪仗缓缓到了馆驿门前。轿子停下,可轿中人却没有露面。护卫的兵卒也都木雕泥塑一般,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只见馆驿门内迎出数名朝冠旒服的官员,整整齐齐排成两行,齐齐躬身道:“恭请大人!”两名小校走到轿边,一左一右去掀轿帘。
丁鱼的身子纵起,脚尖在旗杆上一点,如离弦的箭一般,凌空射向大轿。轿前诸人万没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眼快的一声惊唿,四大护卫怒声呵斥,揉身扑上,但丁鱼的动作飞快,瞬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已撞破轿顶,直直冲人轿内!
丁鱼还未看到薛时冲的面目,短刀已经快如闪电,瞬息之间递出了六刀,但居然都刺了个空!轿中的人虽然身着肥大的官衣,但动作快如狸猫,在方寸之间左躲右闪,竟将六刀尽皆避过。不仅如此,那人摒指如刀,在间不容发之际,连刺丁鱼的六道要穴。丁鱼大惊,短刀连挥,在身边布了三道漩涡,将那人的攻势化解。可是这一下用力过猛,胸口的伤口骤然剧痛,不免稍微迟滞,手腕一紧,竟被那人硬如铁箍的五指牢牢抓住!丁鱼左掌击出,那人侧头闪避,官帽的双翅被丁鱼掌缘扫中,帽子飞出,露出白发。那人转脸低喝道:“好个小刀丁!”声音甚是熟悉。
丁鱼蓦地看到了他的脸,如遭雷击,顿时停手,接着胸口连连麻痛,竟被点中了三道大穴!他做梦也想不到,坐在轿中向他出手的人,竟是苏野桥!
苏野桥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突然出掌,正中丁鱼的胸口。这一掌,力道如排山倒海,雄浑能摧山断岳,丁鱼一口鲜血喷出,昏厥过去。
第八章 善恶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丁鱼慢慢醒转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他觉得手脚都不能动弹,低头看时,只见数根粗大的铁链将自己缚在一个庭柱之上。周遭热浪袭人,不远处是个熊熊燃烧的火炉。火炉边是个铁笼,铁笼中关着一个血肉模煳的人,正低低发出粗重的喘息。
“王时,你本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官,没想到偏偏生了副硬骨头!”堂上传来一个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嗓音。
丁鱼抬头看去,只见一丈之外有张宽大的公案,案上点着两根粗大的红烛,烛光摇曳不定,衬着案后太师椅上一张惨白的瘦脸。那人身着黄衫,年纪已经不轻,两腮都是深深的皱纹,没有胡须,显出一副苦相,花白头发随意披散在两肩。他斜倚在太师椅上,仿佛周身没有骨头,一副病恹恹的架势。案边侍立一人,一袭武官服饰,正是苏野桥。
见铁笼中的人不答话,黄衫人又对苏野桥笑道:“马永成制的这个铁笼子,很是绝妙,四面八方都是尖钉,钉尖朝内,人关到里面,蹲也蹲不下,站也站不起,稍微一动就被刺入皮肉,不愧叫做鬼见愁。”
苏野桥点头称是:“马公公执掌东厂,时常要对付些不听话的奴才,自然要用些特别的手段。”转头对铁笼中的人喝道,“王时,你身为御史,不劳心国事,偏要和首辅刘健等人混淆圣听,生事陷害诸位公公。你若悬崖勒马,洗心革面,与九千岁、张大人同心同德,苏某敢以性命相保,诸位大人定能既往不咎。你要多加思量,不可执迷不悟。”
铁笼中的王时喘息数声,哈哈大笑,道:“张永!你可知道连日来,为何阴雨霏霏,连绵不绝,造成黄河以北水患不断,稼穑绝收?”
“为何?”那黄衫人正是提督团营兼理神机营的太监张永。
“淫雨多者,盖因阴阳不调也。阴阳所以不调,都因你们这些不阴不阳的家伙扰乱内廷,蒙蔽圣听,祸害朝纲,以致天怒人怨。但愿陛下奋乾纲,割私爱,明正典刑,一扫你们这帮太监的阴霾,那时天下自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张永丝毫也不动怒,还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王时,你还是执迷不悟呵。可知王守仁的下场吗?”
“内阁王主事刚直不阿,被你们这帮奸党陷害,险些丧命,后被贬谪为贵州龙场驿丞,此事我早有耳闻。”
张永哼哼冷笑道:“他得罪了我张某人,还想安安稳稳到贵州当官?笑话!告诉你吧,苏大人从洞庭湖一路追他到长江边,王守仁倒也识趣,自己钻到江里喂了王八。”
王时目光炯炯逼视着苏野桥:“苏野桥,你号称一代名侠,却晚节不保,卖身投靠到阉党门下做鹰犬,沦为奸恶之徒。助封为虐,须知多行不义,终有报应!”
苏野桥道:“良禽择木而栖,岂能效你等愚蒙之辈,逆天而行?”
王时大笑数声,叫道:“张永、苏野桥,我王时到得阴间,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笼中。
苏野桥近前探了探王时的气息,回身道:“大人,王时已经气绝身亡。”
张永遗憾道:“只是我的十二大酷刑还都没用上,算是便宜他啦。不过,这里还有一个活的。”说罢,眼光瞥向缚在柱上的丁鱼。
丁鱼的心冷到了极点。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上如此的恶当,竟被一个素以侠义自居、道貌岸然的人彻头彻尾欺骗了一回。刚才王时的死,更让他彻底认清了苏野桥的嘴脸。他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死死盯住苏野桥。
苏野桥捻捻白须,对张永道:“大人,依老夫看来,此次遇刺,定是这个刺客弄错了对象。他刺杀的目标是薛时冲,可没想到薛时冲让轿于大人乘坐,此人误打误撞竟向您下了手。好在有惊无险。”
“苏大人,这次亏了你事先警觉,顶替我埋伏轿中,否则后果可不堪设想。不过,你说……是巧合?”他摇了摇头,沉吟未决。
“大人,你位高权重,谁有胆量打你的主意?”
“我张永号称虎爪,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张永从椅中站起,慢慢踱步,“知道我乘这顶轿的只有薛时冲和他手下的贴身护卫。如果他的目标不是薛时冲……”他面上不形于色,但语气却冰冷至极。
张永踱到丁鱼面前,温言道:“你能与苏大侠对攻二十多招,还真是个厉害人物。罢了,只要你交代出背后的主谋,我便不难为于你。”
丁鱼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苏野桥。
苏野桥在旁插话:“这个人刀法精妙,幸亏他身上有伤,所以才会败在苏某手下。否则的话,谁胜谁负还真难预料。”
“哦?”张永眉毛扬起,“放眼天下,谁能和你并驾齐驱?莫不是……小刀丁?”苏野桥道:“大人明鉴,此人正是小刀丁。”
张永情不自禁上下打量丁鱼,这个名字他已是耳熟能详,但这个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野桥续道:“我不仅知道他是小刀丁,我还知道,他在三个月前刺杀了段克邪。”
丁鱼见他毫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