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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微笑:“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阁下身上的无形劲气,却是惊了老朽的鱼啦!”
年轻人道:“此地水质过清,本来就无鱼可钓。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大侠效仿姜太公,怕是钓翁之意不在鱼吧?”老者捋了捋胡子,笑道:“姜太公钓的是周文王,我钓的只是鱼而已。”
年轻人道:“鱼上钩吗?”老者道:“上钩。”年轻人一愕,低头看了看,道:“我看不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只晓得蝉是自己的鱼,却不知道自己也是黄雀的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芸芸众生,大多是被名利所钓的鱼。”
老者笑毕,又轻轻加了一句:“丁鱼也是鱼。”
大刀苏,小刀丁。大刀是冠盖满京华的大侠,小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手。可是齐名的大侠和杀手,却始终没有朝过相。
太阳升起时,月亮就隐没;月亮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这二人,一个如日中天,坦坦荡荡,冠盖满京华;一个如月吐华,神秘莫测,却足以照亮黑夜。二人面对,惺惺相惜,心中都兴起了敬佩之意。
丁鱼躬身行礼,道:“多谢苏大侠仗义相救。”
苏野桥摆摆手:“丁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捋捋胡须,眯眼看了一眼丁鱼,“几年来,江湖中将我与丁先生并提。苏某久慕丁先生大名,只欲一睹风范,前年连发了六道英雄帖约丁先生一战,丁先生都避而不见。时至今日,机缘巧合,方能与丁先生相会,真有缘铿一面、相见恨晚之感。”
丁鱼道:“苏大侠德高望重,侠名远播,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丁鱼是个刺客,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又自知远非您的敌手,故此望风遁逃,让苏大侠见笑了。不过,苏大侠救了丁某,这条命已是苏大侠的,苏大侠若想为武林除害,替天行道,丁某今日就应命,领了苏大侠的帖。”
苏野桥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老夫已年届耳顺,早已没了和先生一争高下的心思。”丁鱼却道:“苏大侠,丁某不才,早就想领教你的旷世神刀。能见识一下您天下无双的刀法,丁某死亦无憾。”说罢,目光中精芒陡现。
苏野桥眯着眼睛,看着丁鱼,半晌才摇了摇头,微笑道:“今日,我不会和你交手。”丁鱼道:“我虽然受过伤,但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你的胸口遭受了重创,内外交困。虽经徐姑娘药石调治,但经脉纠结,无法通畅,凭我的功力亦不能打通你纠结的经脉。要一得痊愈,须得你自身内力充盈,全力冲击伤处,再加上外力相助方能见效。”
丁鱼道:“伤好与不好,丁某已然置之度外。能与苏大侠切磋技艺,吾愿足矣。”苏野桥不置可否,话题一转:“适才你说这里是风雅之所,是错看这条河了。老夫在此闲坐,也不是钓鱼,而是吊古。”
他的目光投向悠悠的河水:“此河名叫易水。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当年战国纷争之时,荆轲在此地白衣渡水,孤身单刃西抗暴秦,千载之下依旧豪气干云。荆卿虽为刺客,却秉承大义,壮怀激烈,言行无异于侠客。丁先生也是刺客,面对滔滔易水,心中感慨更应远胜老夫。”
丁鱼沉吟半晌,道:“我是刺客,从未想过要做侠客。”
苏野桥道:“可是据我所知,丁先生也是个有原则的刺客。有个三不杀,不知是也不是?”
丁鱼躲开苏野桥的视线,转头看着河水,一语不发。
苏野桥道:“前后我发过六张英雄帖,约你一战,你却置之不理。而今我意兴阑珊,你却要和我一战。丁先生,你今日渡过萧萧易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唉,你哪里是来与老夫决战?分明是来——”他顿了顿,缓缓说了两个字,“求死。”
丁鱼一愣:“苏大侠竟如此自负吗?”
苏野桥正色道:“不然。我没有看轻丁先生。只是我察觉你的杀气远远盖不住你的悲壮。是非善恶,恰是世间最难分辨之事。看似贪官,却是一心为民的忠臣良将;看似清官,反倒是阳奉阴违的奸恶之徒。丁先生,”他稍一停顿,“你这次,恐怕是杀错人啦!”
这句话淡淡说来,却如滚雷在丁鱼耳际炸响。丁鱼目光中骤然露出了痛苦之色。
一个月前,杀手行内著名的掮客王司徒约丁鱼在邯郸碧玉楼相见,交给他一桩任务,刺杀兵部侍郎段克邪,言道段克邪派亲信佯装盗贼,抢劫保定府的五十万两赈灾银。
丁鱼承接了刺杀段克邪的任务。他相信了王司徒。
丁鱼出手刺杀段克邪是在保定府馆驿的一条小巷里。那正是段克邪乘着月色散步的时候,丁鱼虽是杀手,但不愿暗箭伤人,所以正面与段克邪交手。丁鱼看过了段氏剑谱,却还是挨了段克邪两剑,才最终得手。但丁鱼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任务竟完全是个错误。他在山谷中遇到段青衣后,就知道自己很可能受到了王司徒的欺瞒和利用。可是王司徒已被人暗杀,内情再无从知晓。
丁鱼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如巨石般压在心头。本来还怀有一丝侥幸,今日却被苏野桥一语中的。他只觉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有日头昭昭,自己无处遁形之感。面对平静的河水,心中却泛起了滔天的波涛。
微风吹来,二人的衣袂轻轻飞扬。
苏野桥苦笑道:“丁先生,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昨日段姑娘以为中了婉儿姑娘的毒,托付你为她报杀父之仇。你也以为她是临终遗言,便满口应允了她,那时你已萌死志。没想到婉儿姑娘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你杀错了人,后悔无及,一心求死,所以今日内伤未愈,就急急来此要与我比武,其实不过是想死在老夫手中。可是,丁先生,唉,我也杀错过人,也曾想死在你手上。”叹息之间,一脸的懊悔之色。
丁鱼吃了一惊,望着苏野桥。
苏野桥道:“前年,我在川陕道上,遇一蒙面贼人一富户偷盗,还劫持了一个女人。当时我正在侦查川陕贡银失窃大案,以为这蒙面人与案情有关,因此未加阻拦,一直潜跟到密林深处,见那蒙面人扯开那女人衣服,以为他要行禽兽之事,便贸然出手,一招‘驿外孤梅’将那蒙面人杀死。可是,却发现蒙面人原本是个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在林中又发现一名饿得奄奄一息的婆婆。原来,那蒙面女人是镇南将军方怀玉的妻子。方怀玉得罪了司礼监,蒙冤下狱,株连九族。其妻带着白发婆婆和六个月的孩子逃难至此,忍饥挨冻,无奈之下,才趁夜到大户家盗出一些粮食。他劫持的那个女人是富户家的奶妈,是想要她给娃娃喂些奶水;那半袋粮食,也原本是救济她那三日未进食的婆婆而已。我知道真相之后,很是追悔,只有将方将军的老母和幼子接到舍下供养。从那之后,我这招‘驿外孤梅’却再也使不出来了。苏某不才,蒙大家抬爱,称我一声大侠,可是我却铸成此错,还配称什么大侠?万念俱灰之际,才发帖向你挑战。苏某不才,也想死在你杀手之王手中,也算死得其所。而今丁先生此举,正是两年前苏某的写照。”
丁鱼不禁仰天长叹,尽是消沉落寞之意。谁知道风光无限的大刀苏和小刀丁,内心却都隐着一道无法横亘的惑障。
苏野桥转过头来,看着丁鱼,缓缓道:“圣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知错而不改,却非大丈夫所为。苏某铸成大错之后,伧然归隐,再不理江湖中事。但每念及此事,我既悔且愧,终于在先师坟前定下了平生志愿,便是从此抛下一己之私,除邪行正,救民于厄,舍生取义,来求证一颗慈悲之心,这也正是我辈学武之人的义旨。”
丁鱼深深点头,心有所悟,但想到苏野桥多年侠隐,出山后却投身神机营,哪里算得上救民于厄,求证慈悲?苏野桥似乎了然他的疑惑,微笑道:“江湖同道朋友,而今多与我割袍断义,不屑于苏某行径。丁先生,苏某已年过半百,还顾忌什么个人声名。但愿百年之后,后辈贤哲能够拨云见日,领会苏某今日的一番苦心。”
‘丁鱼心中一动,苏野桥却转了话题,道:“说起济困扶危,丁先生比苏某要先行一步。我听说你在太行深山之处,营造了一处世外桃源专门收容孤苦无依之人。仁侠之举,让苏某敬佩不已。”
丁鱼想起将军寨里为保护自己而慷慨赴死的孙自在、方青白等人心中一痛,黯然道:“那个桃源受我所累,已变成了废墟。”
“如今你将功补过,不顾生死护起段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