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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筠摇摇头,神态甚是轻松,微笑道:“单从技艺和经验看,十二郎尚不及颜长风,但他却有几个独特优势。一是有备而战,十二郎智勇双全,他选择今夜风雨作战,也是作了充分准备。颜长风长袍长靴,风雨一浸,都湿裹在身上,举手投足难免掣肘,而十二郎穿的却是水靠,不受羁绊。此占天时。二是江边矶石错杂,地势奇特,两个时辰前十二郎早就来到此处侦察地形,于沟坎凹凸之处都已了如指掌。颜长风却恃才傲物,姗姗来迟,对地势毫不熟知。此占地利。三是气势有别。十二郎为正义而战,正气凛然;颜长风却残害无辜,本就气馁,加上骤闻雷天隐的死讯,不免心悸,又忌惮咱们掠阵,所以他平日引以为豪的霸王枪必然发挥不出十分。此占人和。十二郎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消彼长,邪不胜正。因此我断定,颜长风必败。”
叶浣莲将信将疑,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颜长风的长啸生越来越绵长响亮,长枪刺破风雨的凛凛劲气更是盖过了天地之威。相较之下,却似乎听不到十二郎的动静。叶浣莲心中更加担忧,眉头也皱了起来。
“料敌先机,察彼虚实,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温如筠知道她的心思,为其释疑。
过了不久,颜长风的啸声渐渐低落下去,风雨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直如虎啸猿啼,灯饰压过了颜长风的呼喝之声,正式十二郎!紧接着响起了嗤嗤的锐响,仿佛风雨中骤然下起了密集的冰雹。
温如筠对叶浣莲微笑道:“我说得不错吧。这小豹子终于开始发威啦。嘿,比起一年前那个敢打敢冲的热血少年,十二郎已成熟稳重了许多。你听,这样的剑法已经不再暖春堂的四大剑派长老之下。”
他目光中突然现出了一样的豪气,欠起身子,气运丹田,朗声吟道:
“易水潇潇兮朔风吹,白衣慷慨兮长悲歌;
龙泉破壁兮烈士挥,剑锋过处兮敌魄飞!”
随着“飞”字的出口,只听得风雨中一声长笑,长空鹤唳,气壮山河。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正是颜长风的尖锐嗓音。随即“扑通”一声,有人坠入了江中。
温如筠长出了口气,一颗心放松下来。他盘膝坐定,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若有憾焉,微叹道:“这世间少了一个祸根,可也少了一个使枪的高手。”
二 独鹤凌空逝 双凫出浪飞
江南五月天,正下着濛濛细雨,吹进了得月楼二楼的窗棂,沾湿了倚坐窗边一个女的面颊与衣衫。在她身后,是一张小小的八仙桌。桌上依次摆了一白斩鸡、一碟糖醋鱼、一碟木兰菜、一碟醉虾,桌角是一坛状元红。桌边有两把椅子,她却不肯坐,只是伫立窗边,一双眼睛盯着楼下的那条小巷,眨也不眨。小巷有些窄,地上的青石板,被细雨洗得发青发亮。石板路延伸到一个小小幽暗的门洞之下,门洞外是一条南北的横街通向北城门。偶有撑伞的路人从门洞外进来,那女子便会睁大眼睛,满含企盼地观瞧,但看上几眼,眼神又很快因失望而黯淡。她时而企盼,时而失望,渐渐变得焦虑不安,嘴里喃喃念叨:“温郎,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女子正是英雄会帮主叶天成的妹子叶浣莲。屈指算来,温如筠过江已近一年。今天正是端午节,也是温如筠允诺她回来的日子。叶浣莲昨夜半梦半醒,心情激荡,天还未亮,就早早冒着细雨来到了得月楼。可是巴巴等了一整天,却没见到温如筠的身影。天完全黑下来,得月楼只剩她一个客人。菜可以热两遍,叶浣莲的心却越来越凉。她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坛没开封的女儿红,眼泪禁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不和何时,楼梯口来了一个少年。他一身劲装,面容较瘦,粗眉大眼,背后插着一把带鞘的长剑。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口,静静伫立,一声不语,看着叶浣莲的背影,目光中也满是怅然。
“十二郎,他说过的话有没有不算数过?”叶浣莲擦擦眼泪,突然说道。
十二郎一愣,不知叶浣莲何时发现了自己,略一沉吟,道:“说不定温大哥有事耽搁了,也可能这几日南风刮得猛,江浪大,没有船过江吧。你稍等两日,温大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决不食言的!”
叶浣莲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十二郎,道:“你告诉我,他到望江城究竟干什么去了?”十二郎闭上嘴巴,摇摇头。叶浣莲道:“你不说也由得你。等到今夜子时,若还不见他回来,我就去问大哥!”
彭泽龙城,江南古邑。人杰地灵,鱼米之乡。
该城坐拥三山环抱,北面扼守长江渡口,水陆并重,地势极为险要,自古为兵家要地。无怪乎江南第一大帮英雄会将总舵设在此处。
英雄会总舵大厅之内,叶天成正饮早茶。他今天三十六岁,是结盟的江南十二大帮派中最年轻的帮主,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走起路来鹰视虎步,一双环眼咄咄逼人,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号令如山。此时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捋着颌下戟张的短须,脸色阴沉,看来心情不佳。他虽微侧着脖颈,眼睛斜睨,却依然掩不住一股霸气。两旁有十余名汉子垂手侍立,神色都极为恭敬。
这时,一个穿黄衫的汉子匆匆走上厅来,抱拳道:“帮主,属下来了。”叶天成扫了他一眼,鼻孔中哼了一声,缓缓道:“事办得如何?”那人露出了又恐慌又难堪的神色,低声道:“启禀帮主,巨鲸帮不肯借给咱们码头停靠船只。”
叶天成眼睛一翻,道:“黄三邪怎么说的?你如实告诉我,一字也不许遗漏。”
“他们老大黄三邪说,咱们要用他的码头运货的话可以随时用,巨鲸帮决无二话,但要把码头长久借给咱们,他巨鲸帮二百多弟兄还吃什么,喝什么?”
叶天成倏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那人脸上炸开五道血印。那人被打蒙了,怯怯地看着叶天成,捂信脸直往后躲。
“狗崽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叶天成洪亮的声音如同在空旷的大厅中打个霹雳,似乎还有隐隐回声。与刚去世的老帮主叶昆吾为人谦和、处事低调相比,叶天成更显得锋芒毕露,刚性,跋扈。
那人更晕了,裂着嘴角苦笑一下,道:“帮主,我……”
“叫你一字都不许贵漏。你脑子里灌了铬肉汤啦?”叶天成抬起一脚,正踢在那人大腿根上。那人噔噔退后几步,须势扑通跪在地上,又惶急又害怕,带着哭腔颤声道:“属下该死。属下委实不知道错在哪--”叶天成双眉倒竖,满面怒容,打断了他的话:“黄三邪骂我一句,你为何不给我回报?”
那人恍然大悟,忙道:“属下该死,因为那黄三邪口出不逊,属下觉得有辱帮主,才没敢向帮主禀报。”叶天成咬牙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启禀帮主,那黄三邪说,叶天成个……狗日的以为是他爹叶昆吾啊?他爹还给我三分面子,这个初生……牛犊子怎么敢这么飞扬跋扈?”
叶天成的脸涨成猪肝色,上前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
“奶奶的,他骂老子的话你倒记得如些清楚!狗日的,你他娘的才是狗日的!”
那人见他行事无常,摸不着头脑,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字也不敢再说。叶天成将手背到身后,眼中闪过一缕骇人的杀气。
“二百多弟兄?仗着人多吓唬我吗?我叶天成是吓大的?”他在厅内来回大步走了两遭,突然两拳相击,回身大喝,“赵老四,你也带二百弟兄,去将巨鲸帮的人给我杀尽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身后一年额头带疤的汉子一愣,随即抱拳道?“是!”
“且慢!”厅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度。
叶天成倏地回过身来,两只眼睛射出了骇人的寒光。只见一人独自站在厅口阶下,一身黑衣,神情冷峻,正是十二郎。
“十二郎,你什么意思?”叶天成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十二郎没有答,反问了一句:“请问帮主,昨夜你让黑虎泊在水湾的两只船用黑布遮得严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