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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浣莲啐了一声,芳心如醉,呢声道:“就会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哄人。”
二人不再说话,相拥而坐,柔情无限。外面的风雨虽大,却侵袭不了这小小一舱的安宁。
码头边的江矶旁,走来一个穿蓑衣戴箬笠的人。
这个人还年轻,约莫十八九岁,眼睛很亮,眉毛粗重,面容清瘦,却天生一张阔口。他的蓑衣里面穿着一套黑色贴身水靠,手中紧握这一把乌鞘长剑。他伫立了片刻。砖头对着那一叶扁舟中透出的昏黄灯光,高声叫道:“大哥,有酒吗?”
舟中的温如筠听到这一生唤,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抬声应道:“自然带了,二十年藏的女儿红,应该合你的胃口吧。”
叶浣莲脸色绯红,赶快离开温如筠的怀抱,慌乱地整了整发髻和衣衫,低声道:“十二郎来了。”
“莲姐,是我,小弟叩扰啦,请勿见怪。”
叶浣莲的声音甚低,小舟离那人所处的矶石有五丈远的距离,但那年轻人耳目甚是聪敏,居然听得清清楚楚。叶浣莲更是羞涩,摆了温如筠一眼。温如筠低声道:“咱们俩相好的事,我可以瞒天瞒地,怎么能瞒我最要好的兄弟?你放心,除了十二郎,帮中兄弟我可对谁都没有讲过。”
十二郎叫道:“大哥,先来一坛!”
温如筠道:“外面那么大的风雨,兄弟,你到舱中来吧。”十二郎道:“小弟岂能不知礼数,打扰你和莲姐姐?这漫天风雨,岂不是更能助人豪兴?来!”
“好!”温如筠俯身抓住一个酒坛的坛口,突然单臂一抡,讲那坛酒从舱口抡了出去。酒坛如长了眼睛,划了一道奇怪的弧线,穿过雨幕,向江岸边飞落。十二郎踏前一步,两只眸子精光电射,目不转睛望着那飞来的酒坛,突然伸剑鞘一挑,那酒坛陡然翻了两个筋头。十二郎伸出右手,酒坛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十二郎手一顿,刷的一声,将剑鞘插入身畔的石缝内,一掌托坛,一掌拍开泥封。他用鼻子吸了口气,喜道:“果然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正宗!正宗!”双手抱坛,举到口边,仰头痛饮起来。一阵狂风将他的箬笠吹得飞落到江心,又将他的一头黑发吹得向后飞扬。他浑不在意,如标枪般稳稳伫立,简直和江边矶石融为一体,洒脱不羁,豪兴遄飞!
舱内,温如筠提高声音叫道:“兄弟,你约我到这里来,说让我看一场好戏,难道就是让我看这场狂风骤雨吗?”十二郎朗声道:“大哥,你别急。这出戏叫做斩颜良,颜良还未到,戏怎么能开场?”
问如云闻言,突然脸色一变,惊道:“你约了颜长风?”十二郎道:“你明日就要渡江北上,做兄弟的,自然该送上一件礼物给你壮行。”
温如筠双眉微微拧起。叶浣莲也有些惊讶,看着温如筠的神色,沉吟道:“十二郎要决战颜长风?”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舱外扬声叫道,“十二郎,你要和人交手,可不能喝那么多的酒啦!”十二郎哈哈大笑,又仰头饮酒,毫不停歇,不多时已将一坛烈酒喝了个精光。他随手抛下酒坛,抹抹醉,叫道:“我不喝女儿红,怎么能抵挡霸王枪的冲天豪气?”
突然,江岸西侧十余丈的地方,有一人粗豪地大喝道:“你便是喝五十斤女儿红,也挡不住我这杆五虎断魂的霸王枪!”
江边大踏步走来一条大汉。这大汉的身高过丈,身形却甚是枯瘦,简直像根竹竿,很是奇特。他一双眼睛眯成细缝,面色酱紫,五缕长须,也披着一领蓑衣,头上没有箬笠,一蓬乱发被雨水浇透,湿淋淋贴在头顶,显得有些凌乱。他肩上横扛着一柄丈二的铁枪,枪头雪亮,下面一蓬红缨。枪杆乌黑,足有坛口粗细。
十二郎哼了一声,道:“颜长风,你的枪法可远不及你的嘴巴厉害。五虎断魂?断你自个的魂吧。”回身又叫,“大哥,再来一坛!”
温如筠略一沉吟,探手又取了一坛,从舱口抛了出去。却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随即听十二郎骂道:“颜长风,你好不要脸,居然刺碎了我的酒坛,你是怕我喝足了酒,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对不对?”
颜长风哈哈狂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我颜长风一杆长枪横扫长江两岸,还会惧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说打便打,喝什么酒?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到那时,等着喝祭魂酒吧!”
十二郎脸色一沉,目光中露出怒火。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插在石缝中的剑鞘上一弹,铮的一声,长剑如一条惊起的飞蛇,挟一道寒芒嘶啸着弹了出来。十二郎接住剑柄,剑身平直,遥遥指着颜长风,叫道:“打便打,我怕你不成?”
这时,舟中温如筠冷峻的声音传来:“兄弟,心浮气躁,临敌大忌!”十二郎一凛,收摄心神,将剑身竖起收在胸前,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了。”
颜长风一愣,微皱双眉,竖起长枪,叫道:“舟中是哪一位?莫不是英雄会的玉面孟尝温二当家?”
“在下正是温如筠,颜长风,别来无恙?”
“嘿,我道这小子为何如此狂妄,原来有你这样的强助藏在这里。温二当家,我颜长风和你英雄会向来没有梁子,只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发贴向我挑战,我才出手教训于他。因此,今日之战不过是私人恩怨,跟英雄会无关,你可不该搅这趟浑水。”
温如筠道:“颜长风,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有人为了抢当铺的五百两银子,竟害了三条无辜人命,你说该不该管?有人因两句口角,就拔了镇远镖局的镖旗,杀了十一名镖师,你说该不该管?”
颜长风冷冷道:“什么时候英雄会的好汉成了捕快?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温如筠道:“我虽不是捕快,但还算懂得江湖道义,分得清政协黑白。你们黑白双煞作恶多端,也该有人管一管啦。”他咳嗽一声道:“这场仗本来就是该我上的,但我杀雷天隐的时候中了他三掌,所以才将你交给我的兄弟料理。”
颜长风大惊,提高声调道:“雷天隐?你……杀了我我师兄?他在彭泽城中已失踪了三天,我早就揣测不妙,原来是你……好个凶徒!我黑白双煞纵横江湖二十年,向来共同进退,没想到我雷师兄竟断送到你手里,还我命来!”
他目眦欲裂,甩掉身上的蓑衣,长枪一摆,呜呜作响,作势就要向小舟冲去,十二郎在一旁喝道:“颜长风,今日这一战是你我的事,着!”单手扯下身上蓑衣,撒网一般向颜长风罩去。颜长风大喝一声,铁枪倏地一挥,将蓑衣挑飞。可是转瞬间,眼前劲风扑面,穿一袭水靠的十二郎如同一只黑色的苍鹰,从矶石上飞纵而起,手中的长剑激起无数雨珠,向颜长风面门扑击而下。
颜长风大惊,没想到这年轻人出剑竟有这等威势,当下轻敌之心尽去,向左急撤两步,避开来势,一震胳膊,长枪化作一条怪蟒,震颤不休,向十二郎的长剑挑去。他本来个子甚高,这一舞开长枪,便如风雨中陡然升起一个巨大的风车,呜呜声盖过了风声,搅得无数雨滴化成了漫天水箭,威势很是骇人。
十二郎身子灵捷如猫,在空中将剑舞成一个螺旋,飞坠而下,见光倏分为二,分刺颜长风两个膝盖。十二郎心中盘算,颜长风力大枪长,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且他的招式以刚硬为主,以硬碰硬只有自己吃亏,因此出剑灵动机变,出招向颜长风下盘攻击。颜长风见他出手如电,暗喝一声彩,脚下盘旋数步,转了两个圈子,让开剑光,竟站到了十二郎的身后。他暴喝一声,长枪划了一道圆弧,快如电掣,向十二郎后心刺去,十二郎如苍鹰飞起,只听得“砰”的一声,铁枪没有刺到十二郎,竟刺入了矶石之内。十二郎在空中翻了一个筋头,长剑化作一道电光,便要向颜长风眉心刺去。颜长风用力一挑,数块斗大的石头被挑将起来,便如长着眼睛向十二郎飞去。十二郎无暇出招,突然收剑放到唇间,用牙齿咬住剑锋,双掌连环出击,只听得更大的几声暴响,几块石头化成了石屑,四下纷飞。
二人这一出手,都是以凌厉的招式对攻,在狂风暴雨中搏斗,便如两条蛟龙在江岸边纵横往来,殊死相争。叮当声中,夹杂这二人的呼喝长啸,声势震天动地,极为壮观。
外面金铁交鸣,全然盖过了风雨声,雨点受劲气激荡,四散飞溅,击在小舟的舱顶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响。温如筠端坐在船舱之内,握住酒杯,一动不动,眼神冷峻,似乎在凝神看酒,但一双耳朵却关注着舱外江岸上的响动。叶浣莲看了他一眼,回手从身后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