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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侯,代价实在是人大了。
就像有些货品一样,代价太昂贵了,便叫人买不起。
快乐也如是。
所幸真正的快乐,反而高价难寻,只能在内心里才觅得。
只是怎样从自己内心深处,把快乐释放出来,也是门艰深的学间,首先要自足,然后要存善,按着要看破,还得要放开,才能得到自在。
千金易得,快乐难求。苏梦枕一向都不是个快乐的人。
他的神色非常阴郁,加上他一直有病,所以更活得像眼里的两盏鬼火一样,身子消瘦得几近失去了影子,只剩下双颊苍青里的两掩酡红。
那大概是病人在体内的筋络燃烧吧?
自从他断了一腿之后,神情更有一股郁勃难伸之意。
现在他的眼神更添了一层不快乐。
除了这一点点之外,白愁飞就再也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苏梦枕刚刚读完了信。
王小石的信。
他放下了信,就置于膝上了,寒火般的双目,望向窗外。
远处是青山。
。近处是重楼。
山外青山。
楼外楼。
他看完了信,很疲倦,像是在忽然间老了十年。
他坐在一张高大而奇特的木椅上,这椅子全是用长短不一的木块砌成的。
每一根木头都是直的,这椅可卧可靠,但却并不十分的舒适。
“苏梦枕的权力,在开封府时已是道上第一了,他为何还要坐这种古拙而不舒服的椅子。)(其实,除了龙椅,他什么椅子都坐得起。)(也许,苏梦枕选这张椅子,就是为了要让自己不会感到太过舒适,唯有还觉得不适,才会提高警省、奋发图强。)(以苏梦枕今天的身份地位,已不能败:他“站”得太高了,而且在咫往高处的过程里,已弄得他遍体鳞伤,如果突然栽倒下去,只恐怕不但难以全身,也难以活命了。)白愁飞看着这个孤独而寂寞的人,心里忽然有许多复杂的感觉。其中的一个感觉是:如果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是他,不知自己又会怎么想呢?口“湖水又涨了,总有一天会泛淹出来的?”苏梦枕悠悠地说,忽然加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白愁飞神色不变的道:“我在想,三弟为啥要这样做呢?”
苏梦枕长长地一款。
“也许,他真的是这样想,”苏梦枕眼里孤寞深寒之意又厉列了些:“人只会做他所想的。”
“人有时候也会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他会不会是被迫的呢?”白愁飞哀伤地道:“他俯倾于权重天下的太师蔡京,自然不喜我们支持诸葛先生了,我真不明白,小石理应不是这种人。”苏梦枕忽用手捂住左胸,脸色惨灰,双眉几结在一起。
白愁飞这方发现,苏梦枕在近半年来,眉毛脱落了不少,头发也稀疏了。
良久,苏梦忱才咳嗽起来,而又似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
然后,苏梦忱才很轻很轻的问了一句:“老二他什么都没跟你解释?”
白愁飞发出一声悠悠长叹。苏梦忱也不再言语。他着看楼外斜飘的雪花,好像化身为湖边的枯树,在守候整个冬天的寒寂。
王小石一到大理寺监狱,颜鹤发就一把拉住他,很有点气急败坏。
王小石一见他样子,就问:“出了什么问题?”
以这一干人在京畿路卧虎藏龙的高手里,颜鹤发可以说是年高望重,他既是“迷天七圣”的大圣主,而在“七圣盟”溃败后他随即加入“金风细雨楼”,同样享有相当的权威,武林同道自是一向都敬之长之,而官场上的朋友自也不致不给他颜面。照这样看来,这事儿连人头熟、人面广、手段高明的颜鹤发也解决不来,王小石不免有点讶异。
“张兄弟一进这儿来,本来就要吃苦子的,我拦住了,但放人他们却不敢拿主张;”颜鹤发无奈地道:“这是四大名捕拿的人,谁也不敢担待,谁也不敢擅释。”王小石眉毛一振道:“四大名捕好大的威风:张炭犯的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还得喂他苦头尝尝,也可没把风雨楼瞧在眼里了,现在是那一位名捕大爷当的值?”
颜鹤发也嗤笑道:“铁二爷和崔三爷把人押进来就不理了,现在是冷四爷手下的案子,他铁脸无私、六亲不认,谁的帐自然也不认了。”
王小石心中有气:“冷四爷?冷血?”
颜鹤发说:“自是他了。”遇上四大名捕,饶是他天大的颜面,也没法处理。
王小石哼嘿了一声:“我倒要拜会拜会这位名动江湖的使剑第一勇士。”
“他还没来呢。”颜鹤发道:“张炭还收押在牢。”
王小石迟疑一下,道:“我得先见见张炭。”
颜鹤发道:“这倒不成问题。”他早已打算了刑部同门郎中,同狱官也大都买颜鹤发的帐,王小石进入了收押疑犯的羁室,先与张炭会面。
颜鹤发本要一道入内,王小石知张炭向来胃口奇佳,入狱后必填不饱肚子,便要颜鹤发再去准备一下。
俟颜鹤发匆匆去打点一切之后,王小石便走入牢。
这是他第一次走入一座监牢。
你进过监牢吗?
如果你入过监狱,便可以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非人世界。
这里非人间。关的是一些失去自由、绝望的人。病菌在空气蔓生,有的是含冤未申而收监的,右的根本因狱讼稽留不决,按谳不实,致被长期扣押在狱,奏案累牍,疏驭岁月,公文辗转运同,延滞腐败,而长吏既不亲决,胥吏又旁缘为奸,滋蔓年,日久既生。王小石自入江湖以来,多识得各路市井英雄,受刑入狱的汉子也在所多有,一早已风闻种种监狱令人心酸心寒的情形。
他决不顾见自己的好友会落在监牢。
何况那是一条汉子:更何况张炭犯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一
第十四章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颜鹤发打点停当之后,王小石已跟张炭谈了好一轮的话,王小石见颜鹤发同来,劈面就说:“不行,张老五不能留在这里。”颜鹤发一呆,道:“总要留个三五天罢,四大名捕不会这么快就放人的。”
王小石道:“我听张五哥说了,他曾动用过道上朋友的力量,跟唐宝牛越过狱,他若再呆在此地,给刑部的任劳、任怨发现了,只怕就两件案子一齐审理,苦头可大着呢:“颜鹤发苦着脸道:“这个”只听一人冷冷地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这人当街偷书,像什么话,还得要押一段时候。”说话的人年轻貌俊,整个看去,他的脸像花冈岩上雕出来的,深刻分明,但又给人一种冷峻坚忍的感觉。
他腰上一枘剑,窄、细、利而无鞘,布衣芒鞋,精悍得像一支标枪,全身没有一分多余赘肉,一双眸子,热心而冷澈。
站在他身旁的刑房书办忙着引介:“这位就是冷四捕爷,冷爷,这位、这位就是……开封府武林道上的名宿颜鹤发老爷子……还有这位……这位就是……喏……是……”这位刑房书办虽有意搅好眼前几人的系,奈何口才实在不能算好,嗫嗫嚅嚅的半天却没能把话说王小石一见到这个人,就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必定会跟这个人交手的,而他相信在这一刹间这人也有这种感觉。
冷血剔起一条眉毛:“王小石?”
王小石双肩一耸:“冷捕头。”
冷血的大眼睛闪着光华:“听说汴梁城里葫的愁石斋,右一个书画文武全才,加入金风细雨楼才不过三天,便教六分半堂兵败人亡,然而又自甘淡薄,人在陋巷,守志不移,便是阁下吧?”
王小石一笑道:“冷捕头一个人一把剑、天下妍恶,无不闻名丧胆,我这些见不得光的小作为,算得了什么:只求冷爷高抬贵手,这位张兄弟也是黑白二道叫得响字号的人,但在前些时候受过了些折磨,得了风寒,待在这儿,万一生了意外,有点不好料理,不如就瞧在金风细雨楼的份上,也赏我几分薄面,就叫他签保候传吧,我可以人头担保,届时他必到案,冷捕头以为呢?”
冷血浓肩一轩:“你要我私下纵放?”
王小石听他的语气,亦知事无望了。也把语音一沉道:“这只是察情定案。只是张见弟也没犯着什么大罪,按律例应可饬回待讼,我是向冷爷求个人情,行个方便而已。”
冷血冷哼道:“我可不是方便佛,你问问你的朋友,他可是向什么人偷盗来着?”
王小石只好忍怒道:“他事先不知是两位捕爷,并非蓄意冒犯虎威。”
冷血依然不放松;。“他偷的是什么书,你可知道?”
其贸小石也亟欲知道,正想起机藉话题间个清楚,不料张炭却光了火:“我偷的是皇帝老子那个花花公子御书房的春宫图索女经:“他可都豁了出去:“这算什么?就判死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