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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装出这副样子!告诉你,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那件事,根本和我毫无干系!”
“也与我无关。”
周贵妃在旁低低和了一句。
两人向晨露微一点头,径自向前走去,晨露再也忍不得梅贵嫔做戏,一拉她的柔荑,也跟着向前。
四人来到殿门口,正要进入,只听得里面一道柔媚声音,有些做作的惊奇道:“哎呀,都已经申时三刻了,她们迟迟未到,到底把太后的家宴当作什么了啊!”
门口的宫人正要替她们揭开帘子,这话听的真切,不禁有些尴尬。
齐妃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云萝,怒不可遏,正要进去理论,却听皇后淡淡道:“云贵人可真是错怪姐妹了,我让梅妹妹去带一个人来给太后见见,所以晚了些,至于那两位娘娘……也必定是身有要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在最后的“要事”二字上加了重音。
太后的声音隐隐传来,却殊无怒意:“这两个孩子迟到却是家常便饭,只那一身行头,便需好半天才能收拾停当——不过穿起来却很各色,我瞧着也好。”
齐妃倒没有什么,周贵妃素来不喜这些脂粉打扮,此时听着把她也算在内,好似她衣着古怪,是故意博得他人注目,她面上顿时带了严霜。
梅贵嫔看着一旁两人,不欲站在门口外太久,连忙让宫人入内禀报,随着一声通传请入,四人按位阶鱼贯而入。
日光斜斜照入殿内,透出一种温暖的橙黄,三位妃子向太后行大礼参见,晨露迎着日光,望向那玉座珠帘——
时间,在此时此刻,凝固成永恒,这夕阳落日的余晖暖意,在晨露看来,化为幕天席地的血色,汹涌而来——
时隔二十六年,在这人事已非的今天,她穿越天人永绝的黑暗,静静的,站于此处。
林媛!我们,终于,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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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静王
晨露想起,今日午时,瞿云听说她晚间去太后那里赴宴时,那震惊到极点的神情——
“你疯了!”
“小云,你这话说的太奇——哪有这样咒我的!”
“你压制不住自己的怨愤——只要出手一击,她便会身首异处,你能忍耐不做此想?!
“小云,你少说了一点——想到自己要向她跪拜,我心中怒火,如同决堤汪洋,不能自已!眼看她安享尊荣,眼看着元旭寿终正寝,成了英明神武的‘先帝’,就算倾四海之水,又怎能熄我心头之恨?”
“小宸!!”
“即使如此……小云,我仍然想去,我想亲眼看看,这位尊贵显荣的‘太后’!”
****
太后坐于正中,听得身边叶姑姑悄声介绍:“这便是皇上亲封的尚仪了。”
她命那少女起身,细细打量了一回——
她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清秀稚嫩,一身绛色朝服,更显得肌肤如雪。
她并不如一般嫔妃畏缩,站定之后,抬眼迎上太后——
那双眼,清澈见底,毫无平时见惯的谄媚与畏惧,莹润中,透出飒爽的精干。
果然盛言不谬!
太后暗赞一声,知道眼前女子,乃是凭自身本领立足,亦是皇帝倚重的亲信,与座中这些闺秀,殊然不同。
她笑道:“我们的红线隐娘(注)来了!快快坐下,让我这老太婆也瞧个真切!”
叶姑姑亲自给她布了席位,这样的殊荣,让妃嫔们为之侧目。
晨露面色恭敬,在太后的犀利注视下,更显真挚:“承蒙太后看重,微臣实在惶恐,怎敢跟娘娘们并坐?”
太后看她不逾本分,心中更是看重:“不妨事,你坐到两位娘娘身后便是!”
宫人们端来几案,置于周、齐二妃身后,除去规模略小,其余都一模一样。
后宫嫔妃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雪亮——这二位娘娘脾气甚大,又都眼高于顶,这番让一个微末女官坐在身后,心中定然不喜。
太后这般作为,是有意,还是随兴?
出乎众人的猜测,周、齐二妃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不悦,齐妃甚至在晨露落座时,让侍女递给她一只靠垫。
有好事者不禁咋舌,这位尚仪的面子,真是大得异乎寻常!
****
周贵妃压根没考虑到甚么面子,她对耳边的娇声软语充耳不闻,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是太后慈宁宫,并非她自小长大的沙场营帐,可是,她却隐隐感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凌厉凄烈之气,直冲天寰。
是谁?
生出这样重的杀气!
她袖中双手紧握,雪肤之上,竟生出一层小疙瘩——这是武者的第六感,面对绝世高手时,自然而生的寒意。
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正要暗笑自己幻觉,她嗅了嗅,眼中闪过惊骇——
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衣香鬓影之间,人的嗅觉,仿佛失去了作用,只有她,是个例外。
身为周浚之女,她辗转生活于军中,鲜血的味道,早成她记忆中最重的一份。
是谁?
在这繁华若梦的辉煌夜宴中,流出了,这淡而隐晦的,鲜血……
齐妃也有些坐立不安,她偷偷斜眼身后,以眼角余光,窥视着晨露。
对这位尚仪,她是一百个佩服——晨露不记前嫌,在她惊惶无助之时,暗中给她支招,让皇帝的宠爱,重新回到身边。
犹记得前日,芙蓉帐暖,深夜缠绵之后,元祈对她亲口笑道:“你这个小辣椒性子,还真是改不了了,不过,怎样也是真性情……”
这且不说,还有自己的父亲齐融,经过晨露几句点拨,立即改了策略,不仅与周浚关系缓和,她还听御书房当值的捎过话来,今晨皇上见了父亲的奏折,赞道:此真老成谋国之言!
这样一位运筹帷幄的奇女子,自己此刻,却对她隐隐生出恐惧。这种恐惧,仿佛是,幼年时候,在庙廊深处,见到的幽深鬼影……
这位尚仪,她微笑着,态度恭敬的无懈可击,如此的完美,却隐隐,让她觉得不真实。
这让齐妃想起,幽幽月光下,冽嘴甜笑的森白人偶——
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器妃悚然而惊,她继续偷瞧着身后,全身都沁出冷汗——
要论察颜观色,谁又能比得上,自小家中便有十几个姨娘的她呢?
晨露眼神清澈,仪态沉稳,正含笑听着太后说话,那笑容真挚,齐妃却觉得不寒而栗——
朝服之下,那仿佛是被一张雪白人皮蒙着的,微笑着的,鬼魂……
此时日光已然全消,殿内虽点了两排灯烛,却更显昏暗,重重低垂的帷幕被风吹拂,轻轻颤动,长长黑影如水一般流淌,在地下形成张牙舞爪的形象——
这肃穆大殿,在此刻,竟如同森罗鬼蜮一般!
四周的轻声笑语,齐妃也不能听见,她汗出如浆,轻轻呻吟一声,颓然伏于几案之上。
“齐妃娘娘,你身体有恙吗?”
少女清冽的问话,从身后传来,齐妃回身望去,只见晨露一如往常,刚才的一切,仿佛全是自己的幻觉。
这时,殿外一阵轻微的喧哗,一位管事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皇上和静王爷一起过来了!”
太后欣悦,嘴上却笑着嗔怪:“这两个孩子真不象话,到现在才来,看样子,我这把老骨头,今后就不能劳动他们的‘玉趾’喽!”
她说的有趣,众妃嫔笑得花枝乱颤,皇帝和静王大步走了进来,静王耳朵尖,已经听到了这句,他立马嬉皮笑脸的上前,也不参拜,只向着太后撒娇道:“母后真是冤枉我了,我让家人把这劳什子搬来,又扯了皇兄题字,才磨蹭到现在。”
他示意身后从人把东西端过,众人凝神看去,却是一道巨大卷轴,严严实实的封起,什么端倪也看不出。
静王亲手把封条打开,又让从人托着,一时之间,却见宣纸轻舒滑下,如流水一般重重叠叠,仔细看去,竟是一幅“千寿图”!
所谓的千寿图,乃是由书法名家一至数名不等,以千种不同的字体、风范,写出一千个不同的“寿”字。
他恭谨递于太后眼前,太后凝神端详,只见各个精彩,飘逸、厚重、狷狂、秀丽……这一千个寿字,又有哪个是凡品?更奇的是,它还聚集于同一卷轴之上。
卷轴末尾,一行小楷稳重端秀,太后一看便知,这是元祈御笔,她以画扇轻敲静王元祉的额头:“小猴崽子,又去胡乱花钱?!我老太婆,用得着这么贵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