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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周身围绕的千余骑,心中感到一阵悲哀,自己最为得意精锐的一万中军,居然只抵挡了两个时辰!身后尘烟滚滚,仍有无数的兵马在追击,他又是愤怒,又是恐慌,狠抽了几鞭,传令道:“加快,前方便是忽律可汗的前哨营帐!”
残兵败将们都暂时振奋起来,林邝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心中更加沉重。这些官军彪悍冷肃,有着久经沙场的老辣,战力又是如此强悍,这定是周浚麾下的精锐。
他又是妒忌,又是愤怒地想道:周浚那个粗鄙武夫,怎么会乐意为朝廷卖力?!
正在乱烘烘想着,身后那追击的官军,已是清楚地可以看见眉目了——
尘烟纷嚣中,那清冽剔透的黑眸,含着诡谲的冷笑,直直射入他的心中!
那就是皇帝宠爱的晨妃吗?!
他倒抽一口冷气,想起传闻中她的厉害,不禁头皮民发麻。晨露勒住缰绳,静待身边的将士围成半圈,将林邝逼停。
“久仰了,襄王千岁!”
她的声音清脆,仿佛是珠玉碰撞的碎裂,于不动声色中,自有一种幽寒。
这般隆重的敬称,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讽刺,林邝气氛、得脸都有些扭曲,他眼中喷着火焰,呻吟一般地骂道:“贼人!”
晨露只是微微一笑,身边将士齐喝一声,正要将圈围拢,却见不远处一团烟尘,中间一道狼旗高扬。
“忽律的前哨来得好快!”
晨露在不愿耽搁,从袖中抖出丝绢,将林邝五花大绑后,便缚于马背,一行人堪堪离去,鞑靼军的前哨追赶一阵,也就罢了。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全军仍从雪峰山撤回吗?”镇北军的偏将,不无忧虑道。
晨露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鞑靼营帐,沉吟片刻,做了一个可算是胆大妄为的决定——
“不用撤回了,我们坚守栾城。”
“简直胡闹!”
皇帝接到信使的急件,略一展看,气得面色大变,他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她率领一万五千人,居然在鞑靼人眼皮底下据城坚守!!”
周浚接过信笺扫了几行,也觉得颇为棘手。
“栾城军民损失惨重,可补充人员并不充分,在那里守城,怕是只能坚持三日。”
他下了判断道。
“为何要这般冒险?!天朝没人了吗?”
皇帝气得语无伦次,瞿云正在一旁等候消息,他看着不是事,使了眼色让周浚先退下,等到室只有两人,他才劝道:“她如此作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气得不愿开口,眼中却露出询问的狐疑。
“因为先前那招借刀杀人,虽然成功,却惹来忽律狠绝的报复——晨露的禀性,是绝不会坐视百姓被杀的。”
他见皇帝仍是焦虑,又补充道:“她虽为女子,却很有大将之风,若没有胜算,她不会如此作为。”
皇帝正要回答,却听秦喜进来禀道:“皇上,云嫔求见!”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思
她来做什么?!
皇帝正为军务烦恼,不悦地皱眉,又想起皇后视她做亲信,于是唤她入内。
瞿云刚刚回避,便见裙裾如云般从眼前荡过,一阵香风拂过夹巷,再抬眼,她已进了皇帝寝居。
“臣妾见皇上夙夜辛劳,给您熬了点莲子羹。”
云嫔笑得婉约,将白玉盅端到桌上,见皇帝不置可否,又道:“宫中信使刚刚送来娘娘赠我的绣品。”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厚帕,上面绣有观音送子,又拿起桌上裁纸刀划开一层,于是皇后的密信出现在眼前。皇帝接过看完,温言赞慰了她几句,以赐了些金银珠玉,也不理会她哀怨求恳的眼神,让秦喜送她回自己的院落。
“云嫔娘娘大约是指望皇上留夜的。”秦喜甘斟酌道。
“目前朕没这心思!”
皇帝示意他退下,又拿起密信读了一遍,和自己暗使送来的讯息,可算是分毫不差。他却不喜反忧,想起静王此次异常安分,又想起他每日到宫中陪伴太后,实在也琢磨不透。信上的最后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静王常问及林邝的消息,对此人颇为关注。”
皇帝用指甲掐了一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静王身为帝胄,就算有篡位之心,也不会去和鞑靼人同流合污,他如此关心林邝,又有什么涵义呢?
静王此时却颇是悠闲,他在家中延请了最擅歌舞的乐伎,整日里迷于音律,乐不思蜀。
就在师爷都有些着急的时候,一位神秘的访客,从宫中而来,生生将琵琶弹奏的一曲《十面埋伏》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让你深夜冒险前来?”静王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人将斗篷解开,赫然竟是太后近身侍女,玉琴。
“我出趟宫门也很不容易,芳云那小妮子和我同住一舍。”
她淡淡抱怨着,看向静王,郑重道:“出大事了,林邝被晨妃生擒了!”
静王面色顿时苍白,他皱着眉,吐出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千算万算,想不到他会这么不中用!”
静王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想起自己谋划圆满的计划可能付之东流,他心头一阵光火。
他竭力镇静道:“先别去管他,皇帝他们忙于应付鞑靼人,抓住了他,也不会立即处决,太后那边怎样了?”
玉琴道:“还是老样子,一阵阵地见到鬼神,然后便是心神不安。”
“哼,她做了亏心事,老天总是有眼呢!”
静王一阵快意,想起记忆中,那个孱弱苍白的母亲,他心头一痛,几乎要大笑复大哭!
玉琴踌躇了一会,静王于是问道:“还有什么?”
“太后,她不做噩梦的时候,好象很悠闲,好象很有把握的样子。”
“很有把握?”
静王双目幽深,想了半刻,吩咐玉琴回宫,便独自一在书房沉思。
太后对皇帝忌惮已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如今她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到底是?
他沉吟着,唤来师爷,一字一句的吩咐道:“该让我的暗棋浮出水面了。”
第二日,一封普通的请安折子,被信使一道送往行宫之中,静王满意地回想着自己的措辞,心中很是得意,他起身,照例去看望太后。
皇帝和几位娘娘,诸位大臣去了岘昆行宫,太后迁去了昭云宫礼佛,只剩下皇后一人,不愿意多动,于是宫中格外冷清幽静。
静王得过特许,可以乘车入宫门,午后的秋阳照得暖和慵懒,静王倚在车中小憩,却听外间有人在争执吵闹。
“我是先帝长女,亦是有采邑的帝姬,哪一条律规说是不能进宫的?!”
声音温和坚决,语气已经十分激烈。
是仪馨帝姬!
“殿下恕罪,只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过,梅妃娘娘有孕在身,怕冲撞了邪晦,所以外府妇人免去请安,一律不得进入后宫!”
静王一听那皮里阳秋的声音,就知道是皇后宫中的张总管,此人平日被太后压着,只得夹着尾巴装谦恭,如今上头没人压制,少不得借着主子的口谕来抖威风。
不过,阻止帝姬入宫这等大事,若没有皇后的允许,他再怎样也不敢擅自作主。
静王在车中听着,也不下车劝解,只是静观其变。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把柄
仪馨帝姬性情刚强,听得回答,只是微微冷笑,曼声道:“你这话说得奇,我乃先帝嫡亲的骨血,难道也是你家主子所说的‘邪晦’?又是什么外府妇人,你想离间天家至亲吗?!”
她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仪,张总管被这份严峻吓得慌忙摇头,赔笑道:“这是娘娘的旨意,奴才们也不敢胡言!”
仪馨帝姬冷哼了一声,道:“我奉了皇兄的旨意,你们也要驳回吗?!”
她微一示意,身旁女官便取出一道黄绫卷旨,总管赶紧赔笑道:“真是折杀奴才了,殿下明奉圣意,我们怎么敢阻挡呢!”
帝姬又回头吩咐了几句,车驾粼粼的声响便逐渐远去,静王车中挑开小帘,只见那宫车朝着西面而去。
西华宫?!
静王想起那位安胎调养的梅妃,心下若有所悟,随即便是一笑。
他见到太后时,漫不经心地问道:“前言局势如何?”“皇帝坐镇行宫,鞑靼人也不敢再深入,平州无恙。”
太后抿了一口杏仁酪道,面上却毫无欣慰之色。
静王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又道:“听说舅舅已经落败被擒。”
砰的一声,却是太后将玉杯重重顿放在桌上。
她抬头望着静王,凤眸中仿佛冰裂玉碎,“你是从哪知道的?!”
静王上前扶住她道:“母后,您先别急,眼下舅舅这事,怕是很棘手啊!”
太后见他避而不答,于是冷笑道:“如今还不改口吗,林邝乃是国这罪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