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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了!”
周浚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攥住地图,半晌,才 迸出一句,“你准备怎么做……”
京城之中,皇帝离京日久,宫中也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和繁盛。
太后因襄王的公开投敌,气得搬入昭云宫退隐,每日只是吃斋礼佛,不闻世事,有前去请安的,也一律不见。
皇后因着林家出了这等丑事,也是心绪烦乱,无颜见人,她生来好强,如此伯父却为天下人不齿,她心中恼恨诅咒了万遍,却也无济于事。
这日她去探视太后,坐了一刻,太后便要念佛打坐,皇后只得怏怏而出,经过中庭,却见一名宫女正引着一人入内。
是静王?
皇后对这位小叔,向来都有警惕之心,如今当面撞见,也只得含笑打了个招呼,便出了宫门。
他又准备弄什么玄虚?!皇后如此思量着,半晌,才唤来心腹,道:“请父亲大人进宫一趟。”
靖安公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缠绵逍遥,听得禀报不敢怠慢,匆匆入宫来,“父亲,外间对皇上北狩,可有什么议论?”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幽怨
静王在中庭与皇后擦肩而过,清俊面容上绽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转身进了殿中。
“母后万安……这几日天气凉爽,您的气色也好了些。”
“何来此一说?”
太后叹息道:“皇帝在前方督战,我夜不能寝,就怕他有个闪失。”
说完,瞥了静王一眼,静王何等精乖,立刻便心中雪亮,于是笑道:“天地可鉴,这次事态危急,我可是什么也不敢插手。”
“但愿你知道好歹,不要误人误己。”
太后瞧着他,声音虽然不大,话却是说得很重。静王却毫不害怕,坦然微笑道:“若是让鞑鞑人入关,则是个玉石俱焚的局面,我就是个蠢物,也晓得其中利害。”
“可偏偏有人愚不可及……”
太后想起林邝,心头又是一阵怒意,森然道:“放着亲王不做,非要做国贼蝥盗,林家出了这等家主,真是家门不幸!”
“也不能全怪舅舅。”
静王沉静地抬头,无视她的犀利目光,继续道:“皇兄对藩王们表面礼待,实则步步紧逼,安王目前在深牢大狱之中,平王若不是战死城前,也难逃脱弑君之名,至于舅舅,他之前就被掣肘军权,若在不拼死一搏,难免成了瓮中之鳖。”
太后听着,眼睫微微颤动,在凤眸之下,宛若蝶翼裂绝的翩然,顾盼之间,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
她想说些什么,却终是长叹一声,幽幽道:“这两个孽障,非要生生把我逼死吗?”
静王看着她惟妙惟肖的神情,心下冷笑不止,口中却若有若无道:“母后且放宽心,再不济,也还有我呢!”
太后望着他,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含笑蹙眉道:“且看着今后吧!”
静王见面色不渝,于是设置了话题道:“舅舅也是太过狂妄,他难道以为倚靠鞑靼可汗,便能为所欲为吗,当年他的王爵,还是母后仁慈赐给的,如今却这般忘恩负义!”
他深深望着太后,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太后听他提到‘王爵’二字,瞳孔猛一收缩,仿佛要在瞬间闪出狂怒的雷电来,但她毕竟老于世故,强行按捺住,只是淡淡道:“他忘恩负义,自有老天收了去。”
静王恭谨低头,唇边却露出一丝诡谲微笑,终于,找到你的死穴了!
岘昆行宫中,皇帝听周浚禀报着他的设想,目光炯炯有神。
“此处从无人烟,飞鸟不过,直能行此奇袭吗?”
“臣以粗绳系身,速度甚缓,但的确安然无恙。”
周浚禀报道,他打量着皇帝的神色,继续道:“林邝对平州早有染指之意,他又熟悉朝中巨细事务,若不能铲除,朝廷不知要受多少挫折!”
晨露在旁听着,插了一句道:“以多胜少,才是兵法正道,趁着忽律可汗求援不急,歼灭这一支为虎作伥的队伍,并非难事。”
皇帝细细看过地图,又沉吟一阵,毅然道:“好,朕将此事托付与你。”
君臣又商议了一阵,周浚辞出,走到院门前,却听晨露在梧桐之下轻唤道:“大将军请留步!”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凛然生辉,是她那日把玩借走观赏的。
“真是把好剑……”她反手递给周浚。
“娘娘找我,也不是单纯为了此剑吧?!”
晨露笑得悠然婉约,轻声道:“大将军,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望着树荫尖的缕缕光斑,笑容在日光下显得森然冰冷,“你大胜之后,不要杀了林邝,将他带来见我!”
周浚一愕,但随即,他看到那重凛然杀意,豁然而悟,也不再询问,长叹一声,断然应道:“好!”
他置身离去,只留下晨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静静眯着眼,望向头顶的梧桐深翠。
绿荫之下,她素裳翩然,清冽幽静,仿若仙人,只那一截雪白玉臂,因极度的愤怒而紧绷着。
一阵清风吹过,那娑娑的叶声,在她耳边,仿佛幻化成万千英魂的呼啸。
她闭上眼,喃喃道:“林邝,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我,可你满手沾染的却是我袍泽战友的鲜血,天能容你,我却不容!”
她微一用力,那水葱一般的指甲,生生没入树身,一阵摇晃,叶落如雨。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章 袭杀
栾城之中,街道空旷,人烟稀少,微风吹过,只余下一缕黯然肃杀。
百姓们已经从惊恐之中醒转,却仍不愿开门,他们只是从窗户的缝隙中窥望着,一旦触及城头上那玄色狰狞的狼旗,便好似被马蜂蛰得刺痛,连眼都睁不开。
街衙之中,如今成了鞑靼王子的帅帐,却是此间最热闹的所在。
穆那王子撕下一架羊排,正啃得舒畅。他年方二十,如其他贵族一样,喜爱中原的衣食,但对本族的习惯,却也未排斥。
身边掳来的中原女子,华衣盛妆,蹙眉含泪,半跪着为他在金杯中斟满酒。
她正值妙龄美貌,乃是林邝破城之后,从官宦世家中挑选来侍奉王子的。
穆那大品地饮下酒,看也不看她一眼,面色仍是阴沉铁青。
“如此醇酒美人,王子为何愁眉不展?”
林邝眼中精光闪烁,虽然心如明镜,却仍是问了出口。
“林帅何必明知故问?”
穆那想起父汗率军在外,却命自己留守在这区区小城,心中便是一阵光火。
鞑靼人以勇武为荣,若不能获得显赫军功,根本难以登上可汗之位,穆那本想在这次远征中崭露头角,却不料可汗一声令下,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外的雪峰之下,竟只让他掌管这一城事宜!
“王子也不宜太过心焦,忽律可汗也是为了维持这大胜的局面不坠,才让您坐守重镇的!”
林邝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无意间,却是暗嘲他不堪大用,若是上阵,只会坠了乃父的威名。
穆那久习汉文,语音腔调看是听得出来,他怒气上涌,强自压抑住胸中波涛,将残酒一饮而进,一把搂过美人,不顾她的惊呼挣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邝望着他昂藏身形,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也将自己杯中美酒饮尽,不疾不徐地离去。
他带着两个等候已久的侍从,正走到大门口,却听身后主院中,传出一声尖利的女音,凄厉中带着绝望和惶恐——
就算是强逼逞欲,也不会有这等骇人的声响……
林邝正在踌躇,又听穆那气急喊道:“快来人!”
王子的亲信早已涌入,等林邝带人入内时,只见到床榻上,染满了鲜血。
那女子手执蝉翼一般的薄刃,直直刺入了自己咽喉,已然气绝。
穆那手捂住胳膊上的长长口子,接过亲信递来的绷带,将泉水一般深涌的血流紧扎止住。
“是谁说中原女子温柔如水……这个小小女子,居然企图刺杀我!”
穆那喘息着,面上情欲之色未褪,却又染上重重怒气,灯下看来,显得阴森摄人。
林邝在旁看着,也甚觉尴尬,这女子是他献上的,如今闹得如此血腥,也实在过意不去,他打了个哈哈,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身后从人朗朗答道:“王子身为黄金贵族,却连一个弱女子也制服不了?”
穆那气得眼中冒火,目光如刀一般逼视而来:“林帅,贵纲纪真是生的好家教!”
林邝正要斥责从人,却听这人仿佛被鬼迷心窍,更梗着脖子,冷笑道“常听说鞑靼人以伤痛为荣,可王子这道伤,可还带状脂粉气呢!”
他哈哈大笑,周围兵士虽然恼他无礼,心下却暗予赞许。
穆那气得浑身颤抖,大喝一声:“你给我上前来!”
那人踉跄着上前,林邝见他面色潮红,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