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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破土屋子,赵星临露出鄙夷,莫凉立刻揭旧伤疤:“别瞧不起,谁还半夜敲门求我放进来的?!”
“谁求你了?下雨找地方躲不行?”赵星临勃然大怒。
“哼!就会嘴硬!”
莫凉把火炉子一生,去灶房摸了点米回来熬稀饭。
赵星临烤得暖暖和和的,粥一下肚,舒服了,老实不客气地上了床,被子一摊,睡着了。赵星临是舒坦了,莫凉可叫苦不迭,床窄,两大男人睡得挤,他又不习惯跟人靠得这么近,睡不着,半夜就下床了。十二月的凌晨,正是冷的时候,坐炉子边有火也冷,莫凉冻得瑟瑟发抖。
正迷糊呢,赵星临发话了:“怎么不上来,小心又发病。”
莫凉说:“我不喜欢跟人挤一块。”
赵星临幽幽地说:“你抱着霁寒的时候怎么不嫌挤?还是胸膛贴胸膛肉贴肉呢!”
什么时候贴肉了?霁寒这个梗得用到什么时候?莫凉搓着手,瞥了他一眼:“我能干什么,我想干点什么时候不是七八双眼睛看着,你一双,他哥一双,还有不知道哪里的眼睛无数双!你都把他抢了,又说这种话,扇谁的脸呢!”
“没有,我跟他清清白白。”
凡是特意澄清没有关系的,必然私底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莫凉懒得打嘴仗,起身去灶房劈柴暖身。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困得不行,斧子好几次差点劈手上了,惊出一身汗。
搁以前铁定得生病,现在只是乏,可见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多了。还有,跟灰衣人较量的那一下,速度很快,左脚也没有绊右脚。
大厨刘驼子姗姗来迟,舒展双臂筋骨:“呦,莫凉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两天,我胳膊肘都快累脱了,不说不说,开始干活啊。”
早饭做好后,莫凉顺了两个馒头、一碟凉菜、一碗米粥回了房间。
“最讨厌吃粥了。”赵星临懒洋洋地起床,托着腮帮子。
“那饿着吧。”
“你这是什么玩意?”
“牙刷。”脸丑就算了,至少得牙齿白亮吧,莫凉自制了一把简易牙刷,旁边一盒古牙膏。现代人看来是简易,在古代,可就精巧了。
赵星临饶有兴致看了又看,难得赞赏:“比市集上卖得精巧,毛还软,给我制一把!”
想得美!光挑这么匀称合适的马毛快累吐血了,更别说挨个穿孔!
“这就是你送霁寒的罐头?我也要!”不等莫凉拒绝,赵星临无师自通地打开了一个罐子,用筷子夹出了一瓣橘子,看了又看,咬了一口,露出“竟然还是美味”的表情,而后毫不客气把一罐子都吃了,嘴巴吧唧得很开心。
唉,费那么大劲弄的,莫凉无力吐槽。
南风馆主殿里。
八兮大大松了一口气,趴在莫凉耳边说:“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吓死我了!还是昙云胆子正,给我银子当掩饰,骗掌柜的,说你被霁寒点了外局,隔好几天才回来——还以为你逃了呢!”
莫凉幽幽地说:“没路引,我能逃到哪里去?”
元奚国的地方管辖制度很严格,走出一个区域,必得持有“路引”。寻常人说清离开某地去某地的缘由,地方官查实后,给你开一张通行证——“路引”,“路引”上,你何方人氏,从哪来到哪去,写得清清楚楚。没有“路引”,分分钟被逮进大牢里。
昙云反应挺平静:“呦,回来了?”
莫凉想起之前表白的那事,便试探着一问,没想到昙云挺干脆地说:“贺云望说,春风一度最妙,把春风度成四季就没意思了。他既然春风一度,我再死缠烂打就掉价了,还不如爽爽快快各走各的路。”
看贺云望这回答,无可挑剔还不伤人。
昙云说:“今天我又有外局,莫凉,你跟着去,混件袄子穿穿,要不然迟早得冻死。”
上次顶替九丸,遇的是杜定生,要不是遇上互砍的事,贞操都有危险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大坑——昙云总不至于次次坑自己吧,莫凉摸摸冻红的耳朵:“好。”
元陵城,官员都富得流油。
看这几位,虽然官不大,也流油,穿着厚裘衣悠哉悠哉地赏雪吟诗。
跟班莫凉没闲着,想起古诗一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大师就是大师,眼前的雪景,写绝了。这原生态这雪景好啊,一片白茫茫,站在高处,一览无余。哪像城市钢筋下稀稀落落的白一层,没等积起铲雪车就过来了。
正当他心潮澎湃时,听见前边郭大人低声说:“老邱,霁家吩咐好几次,坚决不能让三公子考上,这会怎么解元、会元一路上考去了呢?”
原来,殿试,天子门生,补的官缺就控不住了,万一被分到几千里外的南蛮或北荒之地,霁家舍不得自家儿子去啊。
邱大人喊冤:“还不是新来的陆成,说霁寒文章奇清,执意录为第一。我明里暗里都提示过,人家刚正不阿我能有什么法子?事已至此,能怎么着,霁家要怪就怪陆成去。哎呀,老郭,今天来是赏雪的,好好赏雪。”
一旁的莫凉顿悟,读书当官竟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普通人中举当官,甭管去哪都是天大喜事;富贵人家不行,挑肥拣瘦,那就祈祷霁寒在都城谋个好职位吧,千万别被甩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没多久,“刚正不阿”的陆成陆大人来了。
这个慧眼识珠、把霁寒从一堆人中选拔。出。来的陆成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同僚谈笑风生,跟昙云等风尘中人应酬得游刃有余——总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么一个人,会顶着同僚的压力一意孤行吗?
一群官员,又吟诗又作画又对对子,昙云等人穿梭其中如蝴蝶翩翩。趁着昙云空闲的缝隙,莫凉快步过去,低声说:“你任何人都能搞定?陆成呢?”
“你是在挑衅我吗?!”
昙云是个聪明人,话不需明说,他自己就意会了,果然回到席上就缠紧了陆成,几句话把陆成哄得开开心心。落日西斜,宴席散后,陆成就离不开昙云了,带着昙云和莫凉回陆府。
第二天,昙云拎一件厚裘衣扔莫凉身上:“穿着,回了!唉,你这跟班能不能机灵点,要件衣服都得我亲自开口,迟早冻死你!你还算有点眼力,陆成就不简单。”
陆成来头不小,靠山是辅弼国君、掌管全国军政大权的当朝太傅。四个月前,陆成因事被下罚补了个缺,他不甘心,找太傅诉苦,太傅让他先安心着。
陆成庸庸碌碌混的几个月里,非说做了什么,那就是前些日子,顶着同僚的压力把霁寒擢为第一名。据说,四五年前,太傅见过霁寒的文章,十分喜欢,老奸巨猾的陆成立刻扒住了这根稻草。
陆成胜券在握,说顶多明年开春就能回升了,说到此处他口风严了,再没透露细节。
莫凉集拢信息反复思量。
回到破屋里。
赵星临还睡着呢,身子裹得严实,听见声音,睫毛一动,鼻音重重的:“屋子破破烂烂,被子和床倒挺舒服的。”
“你一天到晚赖这里算什么?”
“出去就是死,不如呆这里,家伙齐全,又有绳子又有袖剑,谁来都不怕。”
这家伙掘地三尺了?莫凉把裘衣往赵星临身上一扔,给火炉添火添柴,烧了沸水,灌满暖手的小铜炉,塞进那缱绻成团的被窝。被窝里,赵星临满足地眯着眼睛,嘴唇上翘,再不见以前那杀人的仇恨劲。
莫凉真想提醒床上这位:还报仇不报了?跟猫似的,给你顺顺毛你就什么都忘了?
“昨天一天没吃,饿,不要粥。”猫科老虎发话了。
懒不死你!灶房就在院子的那头,走几步能死?莫凉一边咳嗽,一边端着早晨剩的花卷放在炉子上。赵星临懒洋洋起床,端水去漱口,眼睛在牙刷上溜了好几圈,莫凉不得不宣告主权:“牙刷这东西,咳咳,一人一个,不能共用。”
赵星临如被侮辱,怒:“谁要跟你共用!谁没有揩齿药和木条刷子!”
这家伙刺一刺,元气立刻爆满,真有意思,莫凉说:“今天你点我一个外局,我要出去一趟——咳,我不比你,没外局不能随便出门。”偶尔出门也行,不能呆太久,不方便。
午饭后,赵星临点了莫凉的外局。
记账的小厮咋舌,悄声跟莫凉说:“你走桃花运了啊,点你的一个比一个长得好,刚走了一个霁寒,又来了一个赵星临。”
莫凉咳嗽着说:“这位穷,穷到家。”
出了门,赵星临还跟在后头,莫凉说:“跟着我干什么?”
赵星临上上下下打量他:“是我花了银子,点了你的外局,所以,你得跟着我。你这要去哪里?不说清楚不准走!以为我是过桥的板啊,过了就拆!”
“知道,你是出钱的大爷,小的半时辰就回来。”
赵星临哼了一声,转身回北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男人有点诈
【第十五章】
莫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