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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冷眼旁观的马岱分开众人,走上前去,翻开杨仪的眼皮查看了一下,起身喝道:“杨参军身子弱,晒得太久,有些虚弱。来人,把他抬到帐里去,喝点水,休息片刻。”说完,他又冲着诸葛乔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让人去请医匠来,注意一些,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
诸葛乔听了马岱的话,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把杨仪拦腰抱起,送到大帐里,又让人悄悄的去找医匠。
他们忙成了一团,马岱却没有乱了阵脚,他镇定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在阳光下开始评判那些想考武职的人的成绩。虽然阳光此刻有些炙热、刺眼,大家的心情也有些不安,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依然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在他的引导下,那些年轻人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魏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马岱,对他此刻表现来的城府深表敬佩。不过,有此人以后将为无间道,砍下老爹首级的先入为主,他对马岱此刻的表现更多的是警惕,而不是敬重。
事情已了,少女回到了马岱身边,低着头,一声不吭。魏霸有些遗憾,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推着傅兴离开了中军。一行人慢慢的走在沔水边,傅兴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中不能自拔,他轻拍着轮椅的扶手,赞叹不已。
“想不到你不仅有一双巧手,还有如此高深的算学。能将杨参军难成这样,实在是骇人听闻。”傅兴看向魏霸的眼神中多了些敬畏:“阿霸,你遇过明师?”
魏霸吸了吸鼻子,没有正面作答。他是有过明师,不过这个明师不能告诉傅兴。实际上,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不认识那些题目,却能解出题的矛盾。因为论将的事,诸葛乔明显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个问题也要事先想好借口。亏得诸葛丞相现在还没有写《将苑》,要不这个谎可真圆不起来了。当时只图一时痛快,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些后悔。
“数乃自然之理,本来就存在天地之间,只要用心去体悟,就可以明白。”魏霸掩饰的说道:“其实今天杨参军并没有出全力,他大概是太轻视我了,只出了一些《九章》中常见的题,最多稍加一点变化而已,若非如此,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傅兴将信将疑,见魏霸不肯明说,也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他坐了半日轮椅,已经能自己转动车轮而行,心里非常高兴。平时行走自如,纵马奔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处,可是在榻上躺了两天,他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能行走的幸福。他面对沔水,看着沐浴中灿烂阳光中的定军山,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父亲和令尊一样,都是在定军山一战中立功升职的。”
魏霸好奇的问道:“你知道当时的情况?”
“我哪里知道,我当时还小,跟着母亲在成都,只有兄长伴随父亲身边,这些事都是后来听父亲和兄长说的。不过那一战真是凶险之极,就连我们身在成都的人都感受到了前线的巨大压力。”
“有这么严重?”
“当然了。汉中是巴蜀门户,当初曹操趁先帝与孙权争夺江南的时候,突然出兵攻占汉中,大有趁势进兵巴蜀之意,成都一日数惊。先帝不得不与孙权媾和,紧急回到巴蜀。最后虽然保住了巴蜀,却也埋下了丢荆州的后患。若是东吴的势力没有因此进入荆州,关侯又怎么可能被东吴所袭破。”傅兴低下头,叹息半晌:“虽说按照你的观点,关侯算不上名将,可是关侯的襄樊之败,也着实非战之罪。”
魏霸心中一动,站在傅兴身边,沉思了半晌。他想起在公文里看到的有关廖立的事。廖立被废,其中有一条罪状就是“诽谤先帝”,据老爹说,指的就是廖立指责刘备当年与孙权争夺江南四郡,以至险些让曹操突入巴蜀的事。傅兴说这件事是后来关羽覆败的引子,从道理上说,也说得通,至少可以说明,这在成都不是什么秘密,那些位高权贵的人之间有这样的说法流传。
“你觉得与孙权分割江南,是后来关侯覆败的原因之一?”
傅兴苦笑了一声:“还还用说,如果不是吕蒙在陆口,关侯又何必多留兵马在公安、江陵,樊城又怎么会久攻不下,后来吕蒙又怎么可能轻易的突入南郡。这一切的根源,其实都在那次争江南。”
魏霸没有吭声。他对江南的情况了解有限,事实上,荆州的整个形势如何,他只有一个粗略的概念。后世有人评价诸葛亮的隆中对,说隆中对有先天缺陷,其中一条就是忽略了跨有荆益对东吴的压迫,造成了东吴势必不可能让刘备稳定的占据荆州。换句话说,就算刘备不想与孙权发生冲突,孙权也不会坐视这个局面。而事实上,也是孙权主动来争荆州的,所谓借荆州一说,不过是借口,不管刘备是不是借的荆州,孙权都会来争。
傅兴把关羽之败归结于争江南的问题,很难说对还是不对。
“汉中失守,导致曹操的兵锋随时可以进入巴蜀一带。事实上,从张鲁投降之后,夏侯渊和张郃就没有间断过进攻巴蜀,张郃甚至一度攻占宕渠,威胁垫江,几乎全取整个巴郡,若不是张侯在蒙头荡石大败张郃,曹操只怕在生前就攻占了成都。在争夺巴郡的战事中,张侯功不可没。”傅兴慢悠悠的说着,如今都是往事,固然有些后怕,更多的却是平静之后的沧桑和感慨。“也正因为如此,先帝在稍稍稳定了与江东的关系之后,就发兵攻取汉中,要将曹魏的势力全部赶出益州。”
“那后来的汉中之战,打得很惨烈吗?”
傅兴笑了起来,仰起头看着魏霸:“你难道没有听令尊镇北将军说过这件事?”
魏霸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作答。也许老爹讲过,可是他不是原来那个魏霸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黄汉升将军在汉中之战前,因反攻成都之功,由行禆将军迁为讨虏将军。因汉中之战,封为征西将军,随后不久又被拜为后将军。再然后,他就因伤病故,你说那一战惨烈不惨烈?”
魏霸屈指算了一下,禆将军是将军中级别较低的,只比偏将军好一点,讨虏将军是杂号将军,比裨将军高不了多少。征西将军已经进入高级将领之列,与裨将军之中还隔着四镇将军一级,后将军更是当时汉中王所能封的最高军职之列。黄忠在长达两年的攻取成都之战中立功,不过由裨将军升为杂号将军,算是升了一级,而汉中之战不过打了半年,他却由杂号将军跳过四镇将军,一下子成为征西将军,随即又被封为最高军职的前后左右四将军之一,可见他在汉中立的功劳有多大。而他随后不久因伤重而死,也能想象当时他受了多重的伤。
一个已经无须亲自搏杀的杂号将军会受这么得的伤,这场战事的惨烈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何况因汉中之战而立功升迁的又何止黄忠一个?老爹魏延不就是因为汉中之战而由一个牙门将军火箭提拔为镇远将军,并兼任汉中太守的?
“汉中之战,关系到整个益州的安危,所以当时几乎是倾力一战。”傅兴不知道魏霸想到了太多的东西,他依然沉浸在回忆之中。“我记得当时成都人心惶惶,母亲天天派人在城门口看着北方的路,既希望能看到传递军报的快骑,又怕看到他们。后来,战事危急,先帝兵力不足,要丞相发兵增援,险些在成都惹起一场轩然大波。”
魏霸一时没反应过来,兵力不足,要发兵增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傅兴没感觉到魏霸诧异的动静,这才想起魏霸弃武从文,虽然文学得也不怎样,可是对武却更是一窍不通。他解释道:“孙子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不仅仅是考虑消耗太大,国力无法承担的问题,更是关系到人心能否安定。一旦再次征兵,就代表着前线的战事不利,可能是一场生死之战。”
魏霸恍然大悟,尴尬的说道:“多谢仲简指点。”
“没什么,这都是用兵常识,我们是将门子弟,多少都会知道一点。你是情况特殊,没有读过兵书,不知道也是正常。”傅兴接着说道:“丞相当年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迟迟不敢征兵,若不是犍为人杨洪站出来联络州中大族,全力支持,后来的事还真是难说,至少先帝无法夺取汉中是肯定的。”
魏霸这才明白汉中对益州的重要意义。他感激的看着傅兴,“仲简兄,若不是你解说,我还真是想不到汉中是如此重要。”
傅兴笑笑:“由此可见,先帝对令尊的信任和超擢是多么难得了吧?”
“是的,是的。”魏霸说道,他想了片刻,又注意到一个人:“那个犍为人杨洪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