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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不吭,只管闷头赶路。
行了百余里,离东楼越来越近,张郃振作起来,策马奔在最前。突地,眼前人影一闪,一人朝奔马直撞过来,张郃暗叫不好,急忙“吁”一声,想勒住奔跑的马匹,却已来不及了。只听得“啊”“哎”“哟”“痛呀”,来人跌倒在地,抱着右腿连声惨呼。
张郃慌忙下马,见倒地者衣裳褴褛、身材瘦削,头上斑斑秃秃,是个瘌痢头。他俯身查看瘌痢头的伤势,见其右腿上疤痕累累、血迹点点,伴随着一长串痛苦的呻吟,令人倍觉凄惨。
张郃于心不忍,撕下衣角,替瘌痢头包扎伤口。瘌痢头趁张郃低头包扎时,向路旁的草丛使了个眼色,草丛中登时蹿出一条大汉,扑上前一把揪住张郃,高声嚷道:“好啊,骑马撞伤了人,都撞骨折了,拿块破布包来包去,顶个屁用!”瘌痢头也配合着大声唤起痛来,叫得呼天抢地,直如杀猪一般。
这时龙骧营大队人马已从后头赶了上来,那员偏将见到张郃与一个农夫模样的大汉扭成一团,地上还躺着一个被马撞伤的路人,急忙上前拉开大汉,说道:“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无须动手动脚。”
大汉翻身趴到瘌痢头身上,大哭道:“弟弟呀,一场瘟疫,全家死得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如今你被撞成这样,叫大哥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代啊!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对不起你啊……”边哭边以手捶地,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任谁见了,都不免要起恻隐之心。张郃颇感惭愧,满脸内疚,不知所措。
偏将查了查瘌痢头的伤口,心中有数,问大汉道:“既然撞了,已无可挽回,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呢?”
大汉正等着有此一问,回道:“这位将军撞伤了我弟弟,这请医生、买汤药、误工费、卧床调养费,七算八算,归拢起来怎么着也得三百两银子吧!”
偏将望着张郃,张郃自认晦气,道:“罢罢罢,三百两就三百两,都被收费站收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三百两。”
大汉喊价三百两,是预备下讨价还价空间的,没想到对方如此慷慨,喜出望外,接过银子点头哈腰,道谢再三,扶起瘌痢头扭头便行。瘌痢头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喜得连蹦带跳。大汉一瞧不对,忙低声斥道:“笨蛋,你的腿现在是断的!”瘌痢头醒悟过来,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在大汉搀扶下渐渐走远。
偏将见张郃还在发愣,开解道:“将军不必愧疚,其实你根本没撞到那人瘌痢头。”张郃奇道:“没撞到?那人叫声痛苦万分,不像是装出来的!”偏将笑道:“张将军是实在人,骗子最乐意碰到实在人了。”张郃愈发惊奇,“他们是骗子。”
偏将道:“适才那两人玩的把戏,叫作‘碰瓷’。打个比方,就是拿一个破碗故意去撞人,然后把破碗硬说成古董,强行敲诈勒索。那些人天天在这档事上苦练功夫,对‘碰瓷’的时机把握极准,奔马根本就撞不到他们。刚才我检查过瘌痢头的右腿,好端端的,就是自己在上面抹了点红色的染料,冒充鲜血。”
张郃恍然大悟,怒道:“待我追上去讨回银两,再抽他们几鞭子解气。”说着便要纵马去追。
偏将阻拦道:“张将军,我们给片子三百两,并非是怕了他们,而是可怜他们。朝廷苛捐杂税,盘剥甚剧;又兼边庭用兵,军费无算,民间不堪负重,多有家破人亡、卖儿鬻女。这些骗子虽可恶,却也是贫苦人家,如果有活路,哪条汉子愿意做这种不要皮不要脸的丑事呢?”
张郃颔首称是,道:“我也是苦出身,你说的道理我懂。”他顿了顿,惊异地望着偏将,道:“看你言行举止,颇有才干。你叫什么名字?”
偏将执礼道:“在下姓邓名艾,字士载。”
张郃点点头,率军继续前进。他一日数惊,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东楼遥遥在望,张郃松了口气,正要派兵占领,忽然从斜刺里钻出一个老头,胳膊上戴着红臂章,拦住马队,喊道:“查牌!”
张郃愣了:“查什么牌?”
老头道:“在本城跑马,需本地马牌,外地牌不准进入。如果查到是套牌,一律重罚。”说完绕着张郃的马转了一圈,道:“你们的情况更恶劣,竟然是无牌跑马!罚双倍!”
张郃破罐子破摔,道:“罚吧,罚吧,反正今日已然大出血,索性破财破个彻底。”命令亲兵将最后剩下的一小叠银票全给了老头,老头眉开眼笑,道:“本来无牌跑马,还要拘留十五天。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认罚又干脆的份上,就免予拘留,你们走吧!”
张郃十分沮丧,对邓艾道:“进趟城不容易啊!又是收费又是查牌,还碰上碰瓷的,把所有家底都折腾光了。”
龙骧萤垂头丧气,来到离东楼三十丈开外,下马安营。张郃传令军士进占东楼,占领制高点。军士依令行事。
过了一盏茶功夫,前方突然“轰”一声,邓艾气急败坏地奔过来,禀道:“将军,祸事啦,东楼塌了,我军将士死伤惨重!”张郃骇道:“好端端的,楼怎么会塌?”邓艾道:“末将抓到一个泥瓦匠,此人在楼旁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东楼定是被他弄塌的。”张郃道:“带上来。”
少顷泥瓦匠带到,张郃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毁塌东楼,伤我王师!”泥瓦匠连声叫屈,嚷道:“将军,冤枉啊!俺只是一个小工,刚才去楼边,是想看看有没有哪个楼层要返工修补,赚几个糊口钱。”张郃皱眉道:“这楼不是造好好多时了吗?怎么还要修修补补?”泥瓦匠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东楼修建时,是县太爷的大表哥承包的工程,偷工减料,全城百姓都知道是‘纸糊的楼脆脆’,所以无人敢登楼。您却命令大军 一呼啦上上下下全占了,就好比用几千根铁管去捅糊墙纸,能不塌吗?”
张郃僵立当场,低声自言自语道:“能用糊墙纸盖楼,真是神奇的国度啊……”邓艾接道:“听说这个国家的豆腐、糊墙纸用途广泛,不仅可以用来修桥造楼,就连公路、防洪堤,都能以它们为材料。”龙骧营中部分年轻骑兵听了,吓得心胆俱裂,哭道:“将军,我想回家……这儿太危险了。”
张郃手一挥,让人放走泥瓦匠。他思考片刻,吩咐邓艾道:“立刻传令龙骧营全部退离东楼,派人给大都督报信,就说东楼已塌,龙骧营无楼可占,等待大都督新的指令。”
司马懿统中军来取北山,北山较远,行程未半,已接连收到司马昭和张郃的飞马传讯,均言损失惨重,无力再进。司马懿心中恼火,暗忖占领一座空城,竟忒地费力?待我拿下北山,定要狠狠责罚尔等。
正想着心事,一员参将慌慌张张来报:“大都督,祸事啦,祸事啦。我军撞邪了。”司马懿叱道:“胡说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来撞邪?”
参将道:“我军每逢休息清点人数时,总是莫名其妙地少了十几个人,一路行来,已经有上百兄弟凭空蒸发了。不是撞邪是什么?”
司马懿也大感惊讶,马鞭一举,道:“全军暂停前进。命各营统领派人细细排查,务必找出士兵失踪原因。”
过了一顿饭功夫,参将手里拎着一坨沉沉的黑铁块,满头大汗奔回,禀道:“大都督,查清楚了,原来我军并非撞邪。”司马懿道:“是何原因,速速道来。”
参将把手中的黑铁块放到地上,道:“都是这窨井盖惹的祸。县太爷的姐夫承包了城里的道路翻修工程,于是把马路挖了修、修了再挖,路上的窨井全都没有加盖,所以弟兄们走着走着,一个不注意,就跌进窨井里了。”
司马懿失色道:“司马昭和张郃报讯说,西桥与东楼的垮塌,都是因为县太爷亲戚的缘故。若是县太爷再多几个亲戚,我军的损失怕要更大。”传令将窨井逐一扣上井盖,小心翼翼继续进军。
幸喜接下来平安无事,大军进抵北山山脚。司马懿举目张望,但见山色如娥,青翠重叠;万木参天,耸立云表。树影苍碧缀峰如屏,岚影闪光间鸟语啁啾,花香沁人。半山腰悬挂着八个硕大的金字:北山别苑,天国豪宅。
司马懿看得心旷神怡,暗想道:“他日功成身退,我也要择一清幽处购置别苑,过那闲云野鹤的隐逸生活。”他心中对北山别苑颇有好感,便命一名亲信随从上山,向主人好言说明来意。自己则驻军山脚,满心以为山主会亲自下山来迎。
不料才过一炷香功夫,就见亲信抱头鼠窜,飞逃下山,边逃还边喊:“大都督救命,山上的人太狠了。”司马懿深知这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