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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莫再伤怀,过不了几日便会再见,属下一定会将大人的家眷完整囫囵的送回来,大人,只是短暂几日分别,不必舍不得……”
方铮呜咽出声,大恸道:“我这是舍不得吗?什么眼力见儿!我这是在感叹自己遭遇凄惨,身世飘零,呜呜……”
“啊?”温森大惊失色,……这位方大人的心思果然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啊。
方铮抹着眼泪仍在哭诉:“你说说,你说说,我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婿,他干嘛要把我留在这最危险的京城?还要我严密注意城防军……呜呜,五万多人的军队,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皇上这分明是把我这只无辜而无助的小绵羊往一群狼嘴边送啊……呜呜,这像话吗?太欺负人了……呜呜……”
“大人……大人真是……”温森想安慰,又想拍马屁,但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赞美方大人,最后结结巴巴道:“……真是感情丰富啊!嘎嘎,嘎嘎……”
太子府内今晚一片肃然,府内侍卫戒备森严,箭出囊,刀出鞘,严密的在府内各处巡弋警戒,平日略显阴冷的太子府,今晚四处充斥着萧杀之气,如同大战来临前一般,沉闷而阴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负手站在后殿门前的台阶上,仰望着乌云密布,大雨磅礴的夜空,他的心中正如这恶劣的天气一般,沉重压抑。
“明日,父皇就要出城祭天了,也许……明日会是个好天气吧。”太子望着夜空,喃喃自语,英俊的脸上布满阴霾。
“殿下,您明日要跟皇上和朝中官员们一同出京,今晚早些歇息了吧。”范瑞躬身道。
太子缓缓摇头:“先生,生死存亡就看明日这一战,你觉得此时此刻,孤还睡得着吗?”
范瑞不敢接言,躬身不语。
“柴梦山的边军到哪里了?”太子皱眉问道。
“天气恶劣,军报一直无法传达。”范瑞也皱起了眉,“算算日子,柴将军所部应该已快到徐州城外了……”
“希望他不会出什么差错,否则孤之大业便功亏一篑了……”太子不安的蹙紧了眉头。
“殿下,您的私军已出了山林,正在南部扎营,明日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飞快扑向神烈山,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禁军,将神烈山团团围住。”
太子略微松开眉头,点头道:“秦重的城防军呢?”
“城防军无异常,听说方铮将会领城防军驻守京城,不过在下看来,城防军牢牢握在秦将军手中,方铮根本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太子点点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狠厉,阴森道:“派人严密控制秦重的府宅,若秦重此人有不稳的迹象,立即将他的家眷挟持,逼他就范!”
“是。”范瑞一惊,急忙恭声应道。
诸事安排妥当,太子心头似乎轻松了一些,笑道:“既然都睡不着,先生与孤再将明日之战在地图上推演一番如何?”
“敢不从命。”
后殿随即点起儿臂粗的红烛,将空荡的后殿照得通亮,太子与范瑞在烛光下,手指着地图,不断布局,演练,厮杀,直至三更梆子敲响,夜色愈加深沉。
“什么人躲在屏风后?”范瑞忽然暴喝道,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太子悚然一惊,飞快抬头望向屏风。
只见后殿左侧一扇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后,一道纤弱的身影抖抖索索走了出来,俏脸惨白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思思?你在屏风后面站了多久了?”太子一楞之下,厉声问道。
“殿下,思思刚来,见夜已三更,想请殿下早些回寝宫歇息……”思思娇躯直抖,颤声回道。
“刚才我与范先生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太子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思思吓得面色愈加苍白,急忙摇头否认道:“殿下明鉴,思思才刚走到屏风后,便被范先生听到了,思思真的一个字都未听到。”
范瑞盯着跪在地上的思思,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随即看着太子,低声道:“殿下,此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不如……”
说着,范瑞手掌化刀,虚虚朝下一切。
太子定定望着思思,脸上神色变幻万千,时而狠厉,时而犹豫,时而不舍。范瑞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是……
“你起来,退下吧。”思索半晌,太子终于淡淡道。
思思闻言忙不迭站起身,颤抖着身子,缓缓朝后退去。
“殿下!”范瑞急道,脸上已微微冒出了冷汗。
太子摆了摆手,又道:“思思……”
思思闻言娇躯又是一抖,停住了后退的身子,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只待宰的绵羊一般,等待着太子决定她的生死。
太子目光阴冷的注视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明日孤要陪同父皇去神烈山祭天,你陪孤一同前去吧。”
思思一楞,接着满面喜色,盈盈下拜道:“是。”
范瑞失望的看着太子,一颗心忽然迅速的往下沉去,直至不见底的深渊……
第二百七十一章君为臣纲
皇帝祭天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
不论对时局如何评价的平民或仕子。对皇帝的这种举动都感到了由衷的认同。
华朝今年开春以来各地旱涝灾害不断,农田荒芜,春播无法顺利进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不好的消息令许多人都揪着心。而皇帝祭天无疑给百姓们释放出最大的安抚之意,百姓们忽然发现,那位一直住在深宫里,多年未曾出宫的皇上,原来心里也牵挂着他们的生死。
所以,不论祭天这种举动有没有效果,对百姓们来说,都是欢欣鼓舞的。在一个以农业为民生支柱的古老国家,在靠天吃饭的百姓心中,祭天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令他们不得不产生敬畏之情。
下了一夜春雨,早晨雨已住,京城四处鸟鸣柳绿,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芳香,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辰时,皇宫钟楼的钟声敲响,厚重沉实的中宫大门打开。威武英挺的禁军卫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当先行出。旌旗蔽日,迎风招展,行走间尽显皇家威仪。接着便是御前仪仗武士,手执金瓜节杖,大群的太监宫女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紧跟其后。各种旌旗,法器,伞盖,幡扇顺序登场。
最后出来的是皇帝的龙辇大驾,六马御车,金黄夺目,明黄色的銮车上珠宝嵌玉,华贵至极。
皇帝出行,扈从如云,由西安门而出,转经卢政牌楼,驾前武士开道,净水泼街,沿途百姓仕子尽皆跪拜。帝王之威,九五至尊,受命于天,如高山般巍峨,如云天般莫测,令人不自觉的伏首膜拜。
銮驾出了卢政牌楼,经过太平大街,最后行至城北太平门外。出了这道门,皇帝便算是正式出京了。
这时有仪鸾太监高喝道:“奉圣谕,御驾且住——”
于是,这支浩浩荡荡延绵十余里,由禁军,太监,宫女等混杂起来的一万多人的队伍霎时便停了下来。
龙辇的珠帘掀开,身着五爪金龙袍,头戴翼龙冠的皇上由曹公公搀扶着,微颤颤的慢慢挪出龙辇,随行的官员,勋贵,以及禁军,太监,宫女,包括敬慕天颜的百姓们在内,见皇帝走下了龙辇,不由纷纷伏首跪拜,齐声唱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了摆手,身旁的曹公公忙高喝道:“皇上命众卿平身——”
跪拜的众人这才站起身来,垂头恭立。数万人的太平大街上鸦雀无声,仿若死一般寂静。
皇上龙目微张,在恭立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发现站在随行官员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边,方铮也像模像样的学着众官员,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的恭立着。
不过方大少爷很明显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人陪他玩,他便自己玩,此时他正试图用两眼看清自己的鼻尖,很好的诠释何谓“眼观鼻,鼻观心”。所以……他现在已变成了斗鸡眼,仍在乐此不疲的玩着,也不知这种玩法到底有何乐趣。
皇上见他这模样,龙目中不由露出笑意,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仿佛在看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随即皇上又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惴惴起来。
——将京城的防务交给这么一个人……真不知是不是朕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朝曹公公微微示意了一下,曹公公立马上前一步,高声喝道:“皇上有旨,宣忠勇侯,守备将军方铮上前觐见,宣城防军副将秦重上前觐见——”
人群中,玩得忘乎所以的方铮被身旁的官员轻轻拍了一下,低声提醒道:“方大人,方大人!皇上叫你呢。”
眼睛与鼻子较了半天劲儿的方铮,将斗鸡眼恢复成正常,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晃着脑袋叫苦道:“斗鸡眼不能老玩,哎呀……头好晕哦……”
身旁众官员满头黑线:“……”
……
銮驾前,皇上威严的注视着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