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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在道州休息了两个月,同时扩充队伍,增加新兵两万。加上在永安州突围的老会友,实力已有十万左右。
其后,又过了两个月,太平军把整个湘南都控制住了。只有桂阳一城,被江忠源夺回。
到了这一年(咸丰二年)七月上旬,太平军就由湘南顺着湘江东岸向北发展,由柳州而永兴,由永兴而安仁、攸县、醴陵。太平军之所以能够如此地势如破竹,原因很多。第一是号令统一,大事由天王洪秀全决定,行军遣将统由杨秀清以正军师的资格主持,萧朝贵以下各人均受节制。
第二是军制灵活。军的基本单位为伍,有兵五人,内一人为伍长;五个伍设一个“两司马”(不是两个司马,“两”字音辆),在四个两司马之上设一个“卒长”,五个卒长之上设一个“旅帅”,五个旅帅之上设一个“师帅”,五个师帅之上设一个“军帅”。这样,每一个军的战斗员是五万五千一百五十六人,分为五个师。每一个师的战斗员是一万一千零三十一人,分为五个旅。每一个旅,有二千二百零六人,分为五个卒。每一个卒,有四百零五人。卒下之“两”有一百零一人。
卒在编制上不是基本单位,在作战之时却是基本单位。由卒而上,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一概分占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用青、白、赤、黑、黄五种颜色的旗帜。——很有点希腊人方阵的妙用。最妙的,是指挥官可以在某军或某师、某旅的旗帜之下,升起一面小旗,以命令某一个单位前去援应。例如,于升起代表东方一旅的青旗以后,再升一个小赤旗,便是命令在南方的一旅去救。
在进入湖南以前,太平军尚纯粹是拜上帝会的会友结合:到一个地方,吸收志同道合的男女为“新兄弟”、“新姊妹”。军就是会,会就是军。在进入湖南以后,有不少天地会会员自动参加,但不被拜上帝会的人看作“嫡系”。打头阵的,不常常是拜上帝会自己的兄弟姊妹了。从此,循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总是由别人打头阵,而“老兄弟”与“老姊妹”在后边督战。
因此之故,当太平军于咸丰二年七月底由醴陵进攻长沙之时,声势就十分浩大。
这时候,清方在长沙的城内、城外有三个巡抚、两个提督、十个总兵。
三个巡抚是骆秉章、张亮基、潘铎。骆秉章与洪秀全同县(广东花县人),翰林出身,知人善任,是清朝的一个好官。其后曾国藩办团练、创水师,他全力支持。左宗棠与胡林翼,也均是他所赏识而加以重用的。然而他曾经于赛尚阿南下督师路经湖南之时,招待不周,被赛尚阿参了一本,说他“吏治废弛”,因此咸丰皇帝免了他的职,叫他“回京”,后来又叫他暂留长沙协同防守。
被任命为骆秉章继任者的,是张亮基。张亮基接任没多久便奉旨升署湖广总督,巡抚的职务由潘铎署理。
因此之故,在长沙有了三个湖南巡抚。
两个提督是:湖南提督鲍起豹与广西提督向荣。鲍起豹十分荒唐,主张把长沙的城隍菩萨抬到城墙之上,镇压太平军的邪术。向荣原已因太平军北上而革职,这时候奉旨赶到长沙助守危城。
十个总兵的姓名,颇难一一查考。其中有一个是从陕西调来的西安总兵福诚。福诚与太平军一交手便阵亡于长沙城外的石马铺。比较重要的一个总兵是和春。和春是满洲正黄旗人,姓赫舍里氏,御前侍卫出身,当过“前锋蓝翎长”、“整仪尉”、“副护军参领”,调在湖南绿营里当“提标中军参将”,升任“永绥协副将”,跟随向荣在广西打紫荆山有功,实授绥靖镇总兵,而且加了一个提督虚衔。现在,也随着向荣来防守长沙了。
长沙之所以能守,守了两个月又二十天,而太平军破不了,却不是向荣或和春的功劳。功劳是左宗棠的。
左宗棠是湘阴县人,在功名方面仅考到举人为止,考进士失败三次而未再去考,改读兵书,颇有心得。他与焦亮(洪大全)在崇拜诸葛亮的一点上相同,焦亮自名为亮,他则写信时喜欢在末尾题“亮白”二字。他与胡林翼是好朋友。胡林翼认为“横览九州,才无出其右者”。张亮基受任湖南巡抚,请他出来帮忙,他不肯;带了胡林翼的信来拜访他,他才陪同张到长沙,不负任何名义而指挥一切。结果,太平军就无论怎样也攻不下这长沙城,反而损失了一员猛将西王萧朝贵。
洪秀全于是不得不改变计划,放弃进攻长沙,在十月十九日夜间全军撤走,渡过湘江。三天以后,占领益阳。在益阳得到几千只民船,沿着资江顺流面下,进入洞庭湖;又穿过洞庭湖,到达岳州(岳阳)。
清军的岳州守将,是湖北提督博勒恭。博勒恭望风而逃,太平军不费一兵一箭,白得了岳州城,面且在岳州城掘得吴三桂所埋藏的大批武器。
太平军在岳州耽搁了四天,又得到江面上五千多艘民船,然后顺流而下,在十天以后占领汉阳,十六天以后占领汉口,向武昌进攻。
武昌这时候仅有守兵六百余人,等于是一座空城。湖广总督徐广缙早已奉旨去了湖南,继赛尚阿钦差大臣之任。湖北巡抚常大淳被困在武昌城内毫无办法,于(咸丰二年)十二月初四日城破之时自杀。与他同死的大官,有湖北提督双福、布政使梁星源、按察使瑞元,及两个总兵、若干位道尹、知府、知州、知县、副将、参将、游击。
太平军进城后,洪秀全下令:“官兵不留,百姓勿伤。”三天以后,洪秀全叫百姓礼拜上帝,同时设立了一个“进贡公所”,接受老百姓的进贡,把金银钱米、鸡儿鸭儿茶叶,一古脑儿集中起来。然后,调查户口,把男女点名入馆,男入男馆,女入女馆,每馆二十五人。
天王颁下命令,放弃武汉三镇,于是男军、女军、“童子军”浩浩荡荡,陆路沿着长江两岸,水路分乘一万艘民船,直奔“小天堂”南京而去。
他们在咸丰三年(1853年)正月初二日出发,于十七日占领安庆,二十九日到达南京城下。打了十天,用火药炸开仪凤门,攻进城内,改称南京为“天京”,定为国都。
清方负守城责任的,是两江总督陆建瀛。陆建瀛原已奉了咸丰皇帝之旨,率领两万多兵、一千多艘“战舰”,溯江西上迎敌。迎到武穴附近,不战而退,退回南京。南京城破以后,他仍不免一死(是化装逃走之时,被太平军捉住杀了的)。
城内的多数老百姓,在门口贴上“顺民”两字。绿营的将士毫无斗志,被杀得很干净,满城的满洲兵知道降也是死,反而十分勇敢,于将军祥厚及副都统霍隆武的指挥之下,战至最后一人。
十二天以后,向荣才带了一万多清军,从武昌追到南京城下,在孝陵卫扎营。这便是历史上的“江南大营”。向荣这时候已经受任为钦差大臣,接替徐广缙的任务了。
清廷很紧张,深知向荣的力量不够,又起用鸦片战争期间倒过大霉的琦善作为另一钦差大臣,率领直隶、陕西与黑龙江的精兵.开到扬州郊外,成立“江北大营”,对付入占南京的太平军。太平军在咸丰三年阴所二月初十日攻入南京,到同治三年(1864年)阴历六月十六日失掉南京,前后共有十一年又四个月零六天的时间:不能算长,也不算太短。
在这不长不短的期间以内,太平军与清廷处于不断的战争之中:先是遣军北伐,北伐失败;其后全力西征,与曾胡夺武汉,胜了若干次,也败了若干次;再其后内部分裂,杨秀清、韦昌辉相继被杀,石达开分兵赣、湘、川、康,洪秀全陷于孤立;最后是李秀成独力支撑,无补颓局。
从金田起义的时候起,太平军就不曾有过一套打天下的具体战略。洪、杨始终是糊里糊涂地干了再说,缺乏一张蓝图,更没有工程进度表。
他们由金田而永安州,由永安州而穿过湖南,进入湖北,取武汉,下南京。从表面看,似乎是一连串的有计划的行动,而事实上是占了一地,又失一地,只有在得了南京以后,才勉强生根。
然而,南京决非可以生根的好地方。洪、杨本该先在广西经营一些时候,扎稳根据地,然后吞并云贵,割据西南,徐图大举。既然是“不此之图”,而远进五千余里,到达南京,便应当贯彻下去,不留在南京,而一口气全军北进,由苏北、皖北而穿过山东、河南,把清廷逐出北京,逼回关外,或是围困清朝皇帝及其亲戚于北京一城之内,加以全部歼灭。
洪、杨等人,尤其是洪秀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