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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知道自家小姐就是这样一阵一阵儿的脾气,因而也不去劝,笑眯眯地将茶壶放在蒲包里温着,继而就悄悄退出了屋子。才出了院子到前头铺子里预备看看生意如何,她就发现这些天少人问津的成衣铺里多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客人。细细一看,不是当初护送她们在高邮上船的慧通和尚还有谁?只是,李庆娘正用异常阴冷的目光瞪着慧通,仿佛有深仇大恨似的。
“妈妈……”
“这儿没你的事,去里头看着大小姐,别让她到外头来”李庆娘说完这话,见如意愣愣的不动,她立时沉下脸呵斥道,“快去,别在这杵着”
尽管平素李庆娘一直都是温言软语的好气性,但相处多年,如意哪里不知道这位变脸之后是多么可怕的角色,慌忙答应一声就赶紧从后门溜了。这时候,李庆娘冷冷看着慧通,僵持了许久才说道:“你我各为其主,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去查我的底细,究竟想干什么?”
“说不上各为其主,将来沈姑娘还不是徐夫人?”慧通却嬉皮笑脸地一笑,继而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再说,去查你从前的事,那只是因为我心里好奇,谁知道真的能查到点什么。李妈妈就算不再惦记着当年的事,不想报那一箭之仇,可总不会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吧?”
“你……”李庆娘硬生生把几乎脱口而出的那追问截断在口中,旋即冷笑道,“实话告诉你,你查错方向了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会两把花架子的女人,不是什么昔日西厂百户李富阳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夫家”
“那当我什么都没说”慧通光棍地耸了耸肩,当即就转身往店外走去,又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没娘的闺女被家里人当成累赘,二十二岁都还没出嫁,如今预备许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鳏夫,你就当不知道吧”
李庆娘原本是忍了又忍,闻听此言,她终于勃然色变,当即一按柜台竟是就这么跃了出去,继而一把抓住了身子已经到门口的慧通,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妈妈终于是承认了?”慧通这才不紧不慢地扭过头,见李庆娘面色铁青,他才叹了口气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和尚我当年在西厂风光的时候,还有个预备娶回来的女人呢,结果事有不偕立时跟人跑了,你这算得了什么这事情要说简单很简单,趁着你女儿出门设法把人拐带回来;要说难也难,毕竟人家知不知道你这个娘还未必可知。总之我把那户人家的住址告诉你,你自己先斟酌。”
尽管最初疑心慧通另有目的,但对方爽快地把哪条街巷胡同第几座门头都说了出来,李庆娘最初的愠怒恼火也就打消了不少。毕竟,两个人怎么说都是曾经因为同一件事而沦落下来的,要说天生的亲近还不至于,可说话总能说到一块去。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慧通见李庆娘松了手又走回柜台后头,也就顺势走过去,双肘支在柜台上,仿佛是老主顾没事闲聊似的,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沈姑娘安分的样子,大概不知道这些天的风波,可你总不会不知道吧?这事儿世子爷让我追查,你知道我查到谁身上了?”
“莫非是那个徐毅?”
“虽不中,却不远矣。”慧通文绉绉地念叨了一句,继而就正色说道,“他一个小人物,怎会知道禁中的事?所以我往前头查了查,从他下头一个随从口中得知,刘山凌迟的那一天,长公主府的大公子齐济良见过他。要知道,那天太子殿下世子爷和沈姑娘是一块大闹的长公主府,世子爷甚至一度挟持了齐济良方才得以突围脱困,所以,人家恨他入骨也正常。问题在于,齐济良如今让那丫头画了沈姑娘的图像,让人满城里找人”
“什么”
李庆娘这一回才是货真价实又惊又怒——尽管女儿是血肉至亲,但毕竟多年未见,要论亲近远远不及她几乎当成女儿似的沈悦。因而,一想到事情张扬开的后果,她几乎是狠狠攥紧了拳头,恨不能把那惹事的齐济良给杀了。
“不过他只以为是兴安伯府抑或魏国公芳园和定国公府的丫头,再加上仁和长公主府的下人也没怎么看清,图形不像,而且又不知道姓名,短时间内可保无虞,但这事情不来个了断,风险就太大了。要知道,世子爷在禁中一呆就得三个月,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混不到那里头去;而兴安伯昨日刚刚接到兵部任命,佥书后军都督府,每天早朝就已经是天大的麻烦,况且他家里事情还收拾不完,所以我只能找你,咱们得参详一个办法出来。”
“要参详,就到里头来参详吧。”
几乎是慧通话音刚落,后门就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李庆娘和慧通几乎同时回头,见小丫头挑着门帘一个角,露出了半张脸来,顿时面面相觑。李庆娘几乎立时赶上前去,一声小祖宗还没开口,沈悦就抢在前头说道:“我只是正好想到一件事出来想找妈妈,如意偏推三阻四的,我就起疑了,原来是大和尚你来了。既然如此,把店先关了,到后头来说吧”
见沈悦满脸执拗,李庆娘终究没法,只能依了她,而慧通少不得笑呵呵地上前唱了个大喏赔情,无非是说自己不是有意瞒着云云,实则是生怕这性子刚强的小丫头又出什么狠招。及至到了内中堂屋,如意送上茶来,沈悦就原原本本追问了一个仔细。待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坠儿。
“这是当初太子殿下送给我的,应该是宫里的东西。徐勋说过大和尚你是最有手段心计的,拿着这个吓一吓那个齐济良,你应该最拿手吧?”
慧通接过那玉坠儿,不一会儿眼睛就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还用说?放心吧大小姐,有这东西,这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除了这隐患”
“喂,虽说那齐济良小小年纪不学好,可你也别做得太过啊”
“那是当然,终究是长公主的儿子,吓一吓就好。放心,这事得兴安伯那个老好人出面,他还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锦衣之怒,皇后之怒,太子之怒
广济寺后头的驴肉胡同向来是西四牌楼附近的闹市之一,因附近有不少勋臣贵戚的府邸,不少朝官也往往在附近杂居,平日里自家有客人的时候,往往会需要订上几桌西面,一来二去,附近自然成了各色酒肆饭庄扎堆的地方。偶尔,也会有那些顶尖的贵人公子们白龙鱼服到这儿来尝个鲜,伙计们也都练就了一副利眼。
这会儿,正圆楼门口的伙计就接待了这么一拨。眼见那位身穿大红纻丝大袄,外头披着紫色姑绒面子金线勾牡丹的少年贵公子带着几个厮仆就这么大喇喇地进了店来,他立时本能地满脸堆笑要上前接待,谁知道打头一个小厮二话不说就把他拨拉到了一边。而那少年公子更是看都不看他,蹬蹬蹬就打头上了楼去。
齐济良这一趟自然是得了下头的准信,道是瞧见他苦苦寻找的那个丫头进了这座酒肆。听说人确实是丫头打扮,显然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奴婢,他就立时带人从家里出发了。这些天大臣们和御史们群起而攻徐勋,他虽没等到对头落马,可也觉得只是时间问题,一时满心解气。这会儿一想到能教训教训另一个可恶的丫头,他更是只觉得满心兴奋。
因而,他一进这正圆楼就直奔三楼的那个包厢。在门口只一站,他一把拨开前头那个狗腿地要去踹门的小厮,自己飞起一脚就闯了进去。然而,一进包厢,他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只一个小胡子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喝茶,见他进来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见齐济良一愣之后立时勃然大怒,旁边一个小厮自然蹭蹭蹭快步冲上了前,一拍那桌子大声喝道:“喂,刚刚进了这儿的那丫头到哪去了?”
“什么丫头?”那坐着笃定喝茶的小胡子汉子这才放下茶盏抬起头来,见齐济良面沉如水,周遭簇拥的一众随从俱是气势汹汹,他便皱眉说道,“这儿没什么丫头,你找错地方了”
齐济良盛怒而来,乍然听见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步走上前去就一把扳住了那桌子,竟是猛然将其全都掀翻了。见那汉子躲得贼快,身上没沾着一丁点,他就恶狠狠地喝道:“小爷是仁和长公主之子,到这来搜寻我家逃走的一个丫头和小爷卖关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活得不耐烦了?”
李逸风刚刚是被徐良特地请了出来,又从其手里接过了那枚出自东宫的玉坠,这会儿正满心琢磨这其中的名堂,一听这话登时大怒。要知道,先前北镇抚司因为郑旺的案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