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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绑架案被称为“上海滩绑票第一大案”,因为“肉票”名头最大,勒索的赎金最巨,最后实际付出的钱款也最多。
荣德生是中国最大的民族企业荣氏集团当家人,这个企业集团拥有工厂23家,其中面粉厂14家,纱厂9家,分布在上海、无锡、汉口、重庆、宝鸡等全国各地,总资产超过亿元。在20年代,荣氏企业的面粉、棉纱产量就占这两行业全部民族企业产值的三分之一;抗战胜利后短短一年,仅其下属的申新二纱厂和五纱厂就分红5次,红利高达5000两黄金,其中半数为荣家所得。
如此庞大的财富,令多少人眼红,荣德生早已是绑票团伙虎视眈眈的目标。做为上海商界的头号领袖人物,71岁的荣德生深知世道险恶,对自身安全防范不可谓不严密,只要出门,必有武装保镖护卫,所坐的也是防弹汽车。然而再森严的防范,也抵不住处心积虑的绑票黑手。
策划实施了这起绑票大案的就是嵊县帮。该帮骆文庆和袁崇杼这两个年已50多岁的“资深”绑匪密谈后敲定,把目标定在上海商界第一大亨荣德生。他们网罗了蓝衣社特务、曾在荣家面粉厂供职过的朱连生,在朱连生的指认下,骆、袁二人摸清了荣德生面相和出入习惯,看到荣德生警卫严密,感到寻常手段难以得手,再找当过惯匪、汉奸,现在国民党特务组织服务的黄阿宝磋商绑架方案。
将“肉票”劫持,是绑票勒索的第一步。劫持的手段一般是趁“肉票”单身一人时塞进汽车就跑,也有机巧的,比如在大街上把车停到受害人身边,绑匪下车走到受害人身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说:“猜猜,我是谁?”受害人当然说不知,然后绑匪捂着他的眼睛边拽边说:“好久不见,走走,车上谈车上谈……”就这样把“肉票”塞进了汽车开走。
还有的把车停到受害人身边,绑匪一人打开车门向受害人热情打招呼,受害人就疑惑地转身走近车边看,另一先下车的绑匪这时便站到受害人身后;受害人靠近车门,车内绑匪向受害人腹部一拳,受害人疼得一弯腰,在路边人看来,这正是一个弯腰上车的动作,身后绑匪立即将其往车上搡,车内绑匪顺势将其往车里一拖,就大功告成……
看来这些常规方法都对荣德生无效,骆文庆和袁崇杼找到黄阿宝商量。黄阿宝眼珠一转,说:“这还不容易?我们逮捕他嘛!”也就是说,以警方逮捕的名义将荣德生弄上车。骆、袁茅塞顿开,连连称高。
黄阿宝拉上他的侄子、军统特务黄锦堂入伙,此人花天酒地又薪水有限,巴不得有发财机会,立即一拍即合。黄锦堂搞来了军统特务专用的柯尔托式手枪、陆军第三方面军的逮捕证和淞沪警备司令部的轿车这样一系列“道具”。几番谋划分工,准备就绪。
1946年4月25日,上海高恩路210号荣德生住宅,一辆黑色军用雪佛莱轿车停在了荣宅门前,车前窗上贴着盖有淞沪警备司令部印章的特别通行证。就在荣德生的防弹玻璃铁甲车开出院门的时候,一个在院门前“溜达”的人向军车一挥手,黑色军车冲往前去,挡住去路。
骆文庆、袁崇杼及另一绑匪跳下车逼到铁甲车门边,拔出手枪,喝令司机下车。铁甲车内一共6人,司机一名,保镖两人,还有荣德生的儿子荣一心和女婿唐熊源,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就是绑架目标荣德生。
两名保镖见状立即迎向前去,来人拿枪一指,厉声说:“别乱动,我们是在办公事!”接着把一张盖有“陆军第三方面军”大印的逮捕证递到荣德生面前,说:“荣老先生,司令部有事请你去一趟,请你下车,跟我们走。”
车上人莫名其妙。荣一心问:“到底什么事?非要我父亲到司令部?”来人说:“这就不清楚了,我们是奉命行事,到了司令部自然清楚。不用多说,快下车!”
荣德生在吃惊意外中打量着来人。他熟悉军警界情况,见他们所乘是有特别通行证的军用轿车,使用的是柯尔托式手枪,出示的也是陆军第三方面军的深红色逮捕证,觉得的确是来自军警方面;又想到自己的企业规模这么大,下属工厂那么多,牵涉面那么广,与军警方面发生了什么摩擦也很可能,需要去解释一下。于是,荣德生就下了车。
荣一心觉得此事还是太蹊跷,就一把拉住父亲,说:“那你们前面带路,我跟着一起去。”来人把逮捕证一晃,说:“我们只要荣老先生一人,难道你想妨碍公务?”
车上5人无可奈何,看着荣德生上了黑色军用轿车,一溜烟开走。
荣一心、唐熊源回头立即和陆军第三方面军联系,那边回答是既没看见荣老先生来,也没派人去请过他;二人大吃一惊,再火速派人去淞沪警备司令部打听,司令部方面莫名其妙,说:“逮捕荣老先生?谁有这么大胆子?”
荣一心、唐熊源顿时瘫倒在地:原来老爷子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下,在儿子、女婿和保镖的跟前,被大模大样的绑匪堂而皇之地绑架走了!
绑架案在上海毫不新鲜。荣家在丧魂落魄之中,第一个决定就是拿钱赎人。一般来说,绑匪要钱不要命,满足其要求可保肉票平安;而如果吝惜钱财或报警的话,却八成会撕票。因此荣家没有报案,也不希望警方干预,只自己想法和绑匪方面联系赎人。
但是,经过荣德生被“逮捕”后荣家两次到军警方面问讯,消息立即流传开。连企业界头号巨子都逃不了绑匪的魔爪,社会上舆情沸腾,人们纷纷议论:如此胆大包天,必有军警界参与。
因为绑匪作案时使用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汽车和证件,淞沪警备司令部无法摆脱干系,为了洗刷清白,上海军警方面在案发后出动大量警力,在上海全面搜查,力图早日破案。但荣家生怕警方介入危害荣德生安全,不但不配合,还千方百计避开军警方面。此案变成了绑匪、荣家和军警三方面的角力,更加复杂。
载着荣德生的汽车开出高恩路,朝中山北路开去,在街上绕了几圈后,开到了闸北郊外一条长满芦苇的小河边。
荣德生这时终于明白,自己被绑架了,成了绑匪的刀殂之肉,叱咤商界的一身本领和一呼百应的社会威望在此时全失去了用场,只能任由摆布、听天由命了。
绑匪告诉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钱,只要不逃跑,不大叫,就不会危害他的人身安全。在上海城里展开大搜捕之时,荣德生被带上一条小船,在飘满垃圾的肮脏河道里荡悠了好几天。随着警方的搜捕范围向郊区扩大,骆文庆等人又把荣德生送进城,关进曹家渡五角场老公益里100号的一间很隐蔽的小屋里。
这里四面无窗,不许点灯,一片漆黑,另有一老头日夜守护。关在这间小黑屋的一个月里,绑匪的财神爷荣德生被禁止大声说话,咳嗽都不允许,有痰只能往肚里咽。
4月30日,绑架案发生后的第5天,心焦如焚的荣家终于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勒索的金额前所未闻:高达200万美元!荣家立即表示,愿意拿钱赎人,但金额实在太大,一下没法凑齐这么多现金,希望商量。绑匪再来电话,指定了谈判地点,荣家赶到接头地点,却不见人影。一连两次,都是这样。
原来,警方为早日破案,监听了肯定会和绑匪联系的荣家的电话。绑匪和荣家一商定接头地点,警方立即派大批便衣到场。经验丰富的嵊县帮发现势头略有不对,就不现身,决定以信件联系。
落在绑匪手里的荣德生也在和绑匪谈判。绑匪提出赎金为200万美元,荣德生当即说,我的摊子看起来很大,但都是固定投资,没有这么多现金;如此之巨的钱款只能从下属企业提取;而下属企业都有专人负责,并非由我支配,抽走这么多钱,工厂无法运转,因此这个条件无法办到。绑匪火冒三丈,说难道你不想活了?!荣德生唱起了高调,说我活着是为民众服务的,如果因为我的老命而影响员工生活,那还不如不活了,说着就要来纸笔写遗书,把各项事务都做了交代。
没想到“肉票”视死如归,绑匪这下傻了眼,可不能处心积虑忙乎半天,最后一个死人烂在手上,失去忌惮的警方必痛下杀手。于是骆文庆等换了面目,劝起他来,说事情不至于此,200万美元太多了是吧?那就100万吧!绑匪们拟好荣德生给家人的信,叫他照抄。
这封由嵊县帮拟好、荣德生要求改动而被拒绝只好照抄的信是这样的:“此间长官颇为震怒,余求之再三,乃允捐资美金100万元……”信中对哪个厂出多少钱都一一做了交代,语气求生心切,希望及早筹足。
绑匪将信放在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