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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是很闷热，但有洁癖的李善为还是简单收拾了一套可以换洗的衣服，李谨行的小书包里也有一套。确定门窗都锁好了，两个人终于出门。
现在还不是寒暑假高峰期，到了车站李善为很快买好车票和李谨行上了车。李善为晕车，上了车就闭上眼睛小憩，几乎是睡了一路。李谨行在这方面就要比他姐姐好很多了，抱着小书包偶尔看看窗外，等到了目的地才贴心地叫醒李善为。
R县是一个小县城，李善为的家是其中一个小镇。到车站下了车李善为带着李谨行转了一次车，到镇上的路相当不平坦。隔了两三年没回来，李善为一时间没有适应这种颠簸的路程，头昏昏沉沉的。幸亏很快就到了。
一下车就闻到扑鼻的油菜花的味道，李善为站在路边大口呼吸，她晕车得厉害。李谨行从小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姐，喝点水吧。”李善为在原地站了一会又喝了点水，才好了一些。
李善为和李谨行的变化都很大，镇上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认出他们来，不过李善为觉得这也好。带着李谨行往山坡上走，这条路李善为只走过一次，那是爸妈下葬的时候。
到现在李善为都还记得刚知道爸妈车祸身亡时那种绝望的心情，那时候马上就要高考了，可她整个人都处于恍惚当中。直到父母下葬那天她才回过神来，那个时候的李谨行才5岁多，一直跟在她身后，好像怕她会走掉一样。
后来她真的走掉了，前世李善为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去年大学，而是带着李谨行跟着镇上的人出去打工，后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李谨行。”看着前面的小孩儿李善为喊出声，李谨行回头，“嗯？”李善为笑着摇摇头，“没事。”她只是突然想喊他的名字而已，能看到他现在这样健康就已经足够了。
小道两旁都是开得正好的油菜花，黄灿灿的一片，李善为和李谨行沿着小道一路往上走，爸妈的坟就在小山坡顶上。虽然早有心里准备，李善为看到眼前杂草丛生的坟堆还是有些心凉。
“你在旁边站着，我先把藤蔓给拔了。”李善为吩咐李谨行，她以为姑姑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还是会来看看，可眼前这幅荒凉的景象证明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李谨行也想帮忙，不过李善为不让，“你站一旁别动。”李善为的语气有些严肃，李谨行点点头便乖乖地站在原地。小孩儿穿着牛仔背带裤，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藤蔓上有很多小虫子，碰到皮肤上会很痒的，所以李善为这才让他别动手。
好不容易把缠绕在坟堆上的藤蔓拔掉，李善为点了香插上，“爸，这么久才来看你们对不起。”把冥纸点燃，李善为分了一些给李谨行。乡下的墓碑上只有一些逝者的生平信息，并没有照片。
想起来他们甚至没有一张全家福，隔了太多年李善为都已经不记得爸妈的样子了，只记得父亲平时很严肃偶尔爱喝点小酒，母亲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
冥纸烧得很旺，按照这里的风俗，这是下面的人很高兴的意思。李善为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可最终还是沉默着烧纸。爸妈去世的时候李谨行虽然才5岁多，但很多事还是清楚的。
沉默着烧完纸，李善为带着李谨行跪下给磕了三个头。
拜祭完才又沿着原路走下山坡，李善为还记得她还小的时候爸妈带着她去拜祭去世的爷爷奶奶，妈妈牵着她的手说，“一定要原路返回才好，不然祖先会不高兴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四年级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屑一顾地反驳，“这是封建迷信，老师说我们要相信科学。”
当然，后来她挨揍了。
“姐，”李谨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李善为，“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让李善为很意外，“当然会。”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给县里一家运输公司跑车，母亲偶尔会跟着一起。车祸过后运输公司给了一笔赔偿金，但数量不多。
这场事故是由于疲劳驾驶引起的，据说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路况也不是很好。在这场车祸中丧生的还有一个人，两辆车直接相撞，三个人当场丧生。因为责任主要在李善为父母，运输公司赔了对方一笔钱，所以给李善为和李谨行的赔偿金自然就不多了。
从小山坡往下走，李善为停在了半山腰上，从她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平房，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可在车祸过后那里就卖了。李善为一直以为家里的情况还不错，可直到父母去世好几个人拿着欠条上门李善为才突然发觉爸妈其实撑得很辛苦。
对于那些上门讨债的人李善为也是怀疑过的，可欠条上的签名的的确确是爸妈的笔迹。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可李善为依旧记得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给她讲应该要怎么办，那些人每天上门，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年轻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后来姑姑说让她把房子卖了，“反正你都要去读大学了，这房子放着也没用。”就是这句话让李善为下了决心卖了房子，得来的钱还了债所剩无几，李善为把剩下的一半给了姑姑，麻烦她照顾李谨行。
前世的李善为是不太喜欢李谨行这个弟弟的，尤其是在知道家里欠了那么大一笔钱之后，她总觉得是因为多了李谨行这个负担。所以即使李谨行从小就爱粘着她，李善为也总是对他很冷淡。不过她到底还是知道，李谨行和她一样，都是父母心里的宝贝。
现在想来李善为不禁有些怀疑姑姑当时的居心，他们家和姑姑家平时往来不多，两家是在父亲在运输公司跑车之后才亲近起来的。李善为不愿意用这样的恶意去别人，但她毕竟已经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李善为不想为这种事情给自己的生活增加不愉快的因素，能够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饿了吧？”两个人也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早饭，现在离那个时候已经五六个小时过去了，李善为因为晕车没什么感受，李谨行就不同了。
李善为想了想，“再忍一忍，我们去县里再吃吧。”镇上也有一家小餐馆，只不过地方太小每个人都认识。李谨行点点头。
两个人到了镇上站在路边等车，这里没有公交车，只有不定时路过的班车，就是他们来时坐的那种。等了好一会车才来了，因为正好是饭点车上没什么人，李善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窗让风吹在自己自己脸上。
到了县城找了一家小店点了两个菜，打算吃过午饭就去买回程票。小县城的卫生条件不比S市那种大城市，这家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过李善为还是只吃了几口。因为晕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没什么胃口。
结账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轰响，李善为往外看，正好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外面有人喊“出车祸了！”老板把钱找给李善为，也出去围观去了。
李善为牵着李谨行的手往外走，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了，不过李善为还是透过人群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周围有血液慢慢渗开。这个时候虽然还不像几年后那样，看到老人摔倒在地上都不敢扶，很快有人打了120，但被撞的人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吓人，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
李善为站在人群外仔细看了看，腿伤得最重，当她的视线慢慢往上移到躺在地上的人脸上时，李善为脸刷一下就白了，现在躺在地上那个人分明就是她高中班主任。
救护车来得很快，护士大声问谁打的电话时，李善为站了出来，护士看了她一眼道，“上车吧。”李善为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个人不是刘老师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
李谨行拉着李善为的手，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些迷茫也有些害怕。任他再早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刚才地上那一大滩血真是把李谨行吓到了。李善为握着小孩儿的手紧了紧，“没事儿的。”李谨行仰起头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到了医院，急诊室一个医生听说是车祸不紧不慢地道，“人还有气儿没，还有的话就送外壳，没气就放在这儿吧。”李善为跟在后面听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知道虽然话难听了些，处理程序是没错的。
“还有气儿。”护士对那位医生道，简单地停了一下心脏，用一块纱布随便裹在了还在不断流血的腿上。填写入院通知单的时候，医生说要交押金。李善为二话没说把身上所有现金拿了出来，“这些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