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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出现了,而且这次不仅仅是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哭声,很轻很轻,她像是刻意憋着不想让人听见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一样。我又害怕又好奇,坐起来缩在床头,死死抱住手上的绒毛娃娃。
我房间的上面是阁楼,平日房门紧闭,只有爸爸妈妈才有钥匙。问起的时候,他们就说里面堆着一些旧家具,太脏乱了所以锁着。我一直没有怀疑这个说法,一般人家里的阁楼也都是这么用的。
如果是小偷的话,不应该去阁楼偷东西啊?还有刚才那抽泣的声音……
雨依旧很大,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哭声都已经没了我才鼓足勇气,掀开毯子从床上下来。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不上去看一眼,我一定会因为胡思乱想而神经错乱的。
我攥着手机慢慢向门口走去。闪电亮起,把我的影子印在地上,老长老长的。我低头看见自己一身雪白的睡裙,加上及腰的披肩长发,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任何人看见我都会被吓晕的。
我很小心地打开房门,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为了不发出声音我连鞋子都没穿,脚底心冰凉冰凉。
“你在做什么!”
“啊——”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底的恐惧刹那间完全爆发。我大声尖叫,同时把手机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狠狠砸去。
“哎呀!你干什么,疯了吗!”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好像是奶奶的声音。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往楼下看去。可是周围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奶奶在那里大声叫骂。一定是我刚才用手机砸到她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爸爸妈妈拿着电筒从房间跑出来。
爸爸一听奶奶在骂人,赶紧下楼安慰她老人家去了。在电筒的光亮下我看见奶奶正捂着肩膀,那张脸比包公还要黑,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了的样子。
妈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抬头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啊,倾心?”
“我……”
“神经病!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跑楼上去干什么,又犯病了吧?总有一天我们全家都会被你克死的!不愧是你妈那种没教养的人生的女儿,你们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贱人……”
奶奶的话就跟唐僧的紧箍咒一样,咒得我脑袋犯晕。后来她说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光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我感觉自己的头很沉很沉,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我就往前栽了下去。
意识消失前,我听见妈妈大叫一声我的名字,然后有人接住了我。
“倾心?你终于醒了!”闺蜜童珊甜美的微笑在我睁眼的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我已经猜到了,这里是医院。
“童珊你怎么在这里,我爸妈呢?”
没等童珊回答,我妈走进病房,一边说:“你可算是醒了,昨晚把我们都吓坏了。”
“昨晚?”我回想了一下,突然浑身僵硬,“妈我跟你说,你千万要相信我啊。阁楼闹鬼呢,我亲耳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我半夜起来就是想去……”
“别胡说,这世上哪有鬼!”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没胡说,是真的。”
童珊小心翼翼问我:“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不是,才不是呢!”我反驳,“我犯病只是幻想,我又不幻听。妈,那阁楼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怎么会半夜三更闹鬼啊?”
“小孩子家,又胡说了,不是跟你说过上面是一些没用的家具吗。”
“可是……”
“倾心,你醒了就好,”爸爸走了进来,“我带你去做个CT,你昨晚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头了,得好好检查一下。”
我狐疑地摸摸自己的头,明明一点磕到的痕迹都没有啊。而且我记得,当时妈妈扶了我一把,怎么会磕到呢?
一个想法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我心一沉,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爸,磕到头是假,奶奶让我去做脑部扫描才是真吧!”
“倾心,你……”爸爸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显然是默认了。
我更加气愤,腾的从床上坐起来。
奶奶一直说我脑子有病,念叨着让爸爸带我来做个检查,因为我的抗拒而多次作罢。这下倒好,她一定是想借这个机会骗我去,可惜我文倾心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我不去,要去叫她自己去!”我大步往外走,被爸爸一把拉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奶奶也是为你好。”
“倾心听妈妈话,你就去吧。”
“只是做一个CT,很快的。”
我捂着脑袋拼命摇头:“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我没病,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说我有病!我求你们了,我不去……”说着说着我大声哭了起来,委屈极了。
可我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们的。闹到后来我也累了,浑身无力,像个傻子似的被带了出去,硬是被逼着做了个CT检查。我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天这么委屈过。
童珊在外面等我,我一出来就拉着她大步流星往医院大门口走去。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鬼地方了,谁爱待谁待去!
、岁月朦胧了你的身影
“倾心,倾心!”妈妈跑出来拦住我,“听话,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我们再等等吧。”
“我都说我没病了,为什么你们相信奶奶却不肯相信我?妈,我是你女儿,亲生的!”
妈妈被我强硬的语气镇住了。以前的我乖巧有礼,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连我自己也有一丝恍惚。
童珊惊讶地看着我,路人也纷纷侧目。我扭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倾心,是妈妈不好……”妈妈的眼圈有些发红。
前一刻我的心还跟南极冰川似的,冰冷坚硬,这一刻已经完全融化成水了。
我就是见不得妈妈这个样子,自打她嫁入这个家就没少受委屈,如果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理解她,那真是太对不起天地良心了。
我上前拉她的手:“好啦好啦,我等就是了。不过我不喜欢医院里那股消毒水味儿,你们帮我去等吧,我在湖边等你们。”说着我指了指前面的湖。
妈妈很高兴:“嗯,那就好。你爸爸去陪奶奶做检查了,奶奶昨晚被你吓得可不轻。你懂事点,以后别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们。”
“妈,昨晚楼上那声音……”
妈妈赶紧换了个话题:“我先进去等着,不然医生找不到人。珊珊啊,陪阿姨一起去等吧。”
童珊愣了一下,点点头。她回头对我说:“倾心,你先去湖边的石椅上坐一会儿,回头我们去找你。”
这俩人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没影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一提到昨晚的事妈妈就闪烁其词,那破阁楼是我小时候堆书用的,里面乱七八糟的,能有什么秘密!
也许妈妈是怕我胡思乱想吧,为了我这个病她没少操心。
我漫无目的地荡到湖边。一位老太太推着坐轮椅的孙女散步,经过我身边时她友好地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我感叹,奶奶要是有这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我半夜做梦都会笑醒的。她平时对我刻薄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逼着爸爸妈妈带我去检查脑子,这不是间接骂我脑子有病吗!
看见人家的奶奶那么好,我又羡慕又嫉妒,心里也烦躁起来。脚下石缝里长出一颗不知名的野草,我冲着它一阵乱踩,以此发泄闷气。
有人在我背后说:“再折腾你的鞋跟就要断了。”
我回头,是他?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了这句话,又相视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欧洲中世纪的绅士,说他有风度一点都不过分。我才想起今天和他约好在咖啡厅见面的,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时间还早。
他依然保持着那种微笑:“我来看一个住院的朋友。你不舒服?是不是昨天被车撞的?”
“哦,不是不是,我……”
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被全家人逼着检查脑子吧。
我有些尴尬:“昨晚停电,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他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我忽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问他:“你以前认识我吗?我不太记得了,请问你是?”
“诉意姐姐?诉意姐姐,真的是你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从花坛那边绕了过来,见到我就拽着我的衣服不放,又兴奋又激动。刚才的对话也就这么被打断了。
我皱起眉头:“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小姑娘不依不饶。
正发愁,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女孩冲上前拉开了小女孩,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急:“言言你干什么呢!你认错人了,她不是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