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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哼”了一声,凛然道:“那妖孽居心叵测。潜伏在你身边长达千年之久,你居然一直未起疑心,实在太过糊涂!以往那么多大好机会,若他意在行刺朕,岂非早已得手!”见决明跪伏在地。频频叩首,口称“死罪”,天帝微微一笑,复将他扶起来,温言道,“但你今日大义灭亲,亲手将他捉拿归案,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见决明额上见汗,便在怀中取了自己锦帕。亲手替他擦拭。
决明受宠若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六神无主道:“不敢。陛下折煞臣了。”
天帝也不勉强。负着手,在房中走了数步。沉吟道:“如星法力高强。韬略娴熟,为人又重情义。实在是个可塑之材。若他能弃暗投明,滴血立誓,从此效忠于天庭,以妖孽维泱、会弁为敌,朕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赦了他的欺君之罪。”仙界的滴血立誓之法,乃是高深禁咒法术中的一种,比起凡夫俗子地歃血为盟,别有一番好处。依此法起誓之后,便当真永不可违,否则立时便会全身溃烂,剧痛无比,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脓血流尽,方才断气。此法发作起来,受者将会四肢脱力,届时即便欲想举剑自戮,但求速死亦不可得。天界一般对降将,或是并不如何信任之人,一般会要求其滴血立誓,否则自然是有杀无赦。
但如决明这样深得天帝信任的重臣,便不再多此一举,命其立誓了。
天帝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可惜他冥顽不灵,软硬不吃。既不肯从实招供维孽去处,朕派去的说客,亦均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狼狈退回。”他伸手拍了拍决明地肩,惋惜道,“朕也惟有将他送上斩仙台了,爱卿勿怪。”
决明低头道:“臣不敢。如星狼子野心,理应有此下场天帝“嗯”了一声,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罢。明日午时如星行刑,爱卿可愿替朕为那监斩官?”
决明身子微不可察地震了震,缓缓道:“臣愿效犬马。”行礼之后,往外退去。
决明到得门口,正欲跨将出去,却闻天帝忽然开口道:“朕明知爱卿与如星素有交情,却仍要命你监斩,却并非是朕有意为难,更绝非信不过爱卿忠心,非要你以此明志。此一节,爱卿却需知晓。”
决明侧过身来,单膝下跪道:“臣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天庭之中对臣诟病参劾地绝非少数。陛下要臣亲自监斩,只是为了做给众仙看,杜绝指臣叛变的流言而已。陛下体恤臣心,恩比海深,臣感激不尽,纵万死不能报其一。天帝点点头,坐回龙椅之上,和颜悦色道:“你心中明白便好。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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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铁链声响,狱卒拉开禁闭的牢门,转身向决明抱拳道:“天尊请。”
决明早隔着天牢木栏,便一眼看见以粗大锁链穿了琵琶骨,锁在石柱之上,伤得体无完肤的如星,心中又惊又怒。他额上青筋暴起,紧握双拳,强抑怒火,沉声道:“为何伤得这样厉害?本座不是早便交代过,不准东、西二上将的旧部接近,免得他们趁机寻仇么!你这小小狱卒,竟敢违抗本座之命,是否活得不耐烦!”
狱卒慌忙躬身道:“属下不敢!属下确实,已将二上将地所有部属,均挡在外间。”
决明怒极,高声喝道:“还不承认!若非那些人,还会有谁心怀如此深仇,巴巴地赶来为难一个将死之人!”
决明在天庭,一向以脾性温和闻名,何尝发过这样大火。狱卒被他一吓,顿时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属下不敢欺瞒,确实不曾有二上将的部属前来。只是今日早些,辛夷将军吴歌子,曾来见这钦犯。属下心道他乃是天尊部下。谅来不妨,这才……他在里面待了足有两个时辰,离开之后。莹公子就……就成这个样子了。”
决明一愕,立时恍悟。不由悔恨交加。吴歌与如星素有罅隙,他本是知道的。但吴歌法力浅薄,地位低微,决明只顾提防东、西上将,却偏偏将此人完全忘在脑后。
然而这刻祸已铸成。决明追悔莫及,唯有在心中咬牙切齿,打定主意,待会出去之后,立时便将如星今日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回报在吴歌身上。
如星被锁在石壁之上,身上大小伤口已痛到麻木,渐渐不支,神智趋向昏沉。此时听到决明声音。身上一震,睁眼抬头。他与决明对望片刻,扯起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嘶哑地唤道:“娘。”平素俊俏如玉地面上,已满是血污。仅能勉强辨识容颜。
决明见他神情疲惫萎顿。不由心中一痛。摆手挥退狱卒,弯腰跨进牢中。
如星倚在壁上。勉强坐直,笑道:“娘怎么,咳,怎么有空……咳咳咳……”忽然张口,吐出一口污黑的淤血。
决明忍耐不住,一步抢上,跪坐在如星身边,伸手按住他胸口,施法为他疗伤。如星将头靠在他肩上,微闭双目,那模样要多乖巧便有多乖巧。决明低头凝视着他,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如星得他以纯正浑厚的内力相助疗伤,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复睁开双目,继续与决明对视,笑道:“娘今日来,不知是纯粹只为看看我呢,还是打算继续贵属,早间未尽地刑求?”
决明收了功,铁青着脸道:“我并未指使任何人来拷打于你。吴歌那厮胆大妄为,擅自行事,害你受这些苦……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他!”
如星轻笑道:“那也没甚么要紧,我今次左右都是死定了地。你放不放过他,于我来说,也并无区别。”
决明沉默不语。半晌低声道:“为何要回来?当日你若与会弁一道,凭乾坤珠离开,放眼天庭之内,只怕无人阻拦得住。”
如星嘻嘻笑道:“早知娘心疼我。你故意将此事隐瞒不报,便是为了怕天帝想出应对之法,令我无法凭之脱身罢!”
决明转过头去不看他,冷冷道:“你勿要自作多情。我未将此事上报,只是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罢了。况且乾坤珠乃是天界至宝,绝无克制之法,我报与不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如星闻言,虽四肢无力,却仍要抬起手来,在决明下颌上轻轻一刮,笑道:“娘真不诚实。”
决明脸上微红,怒道:“早警告过你,不许叫我那个字!”
初时如星这样唤他,决明还以为此乃如星失去记忆之故,于是忍了。但如今他自然早已明白,如星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一直只是在拿他取笑而已。一念及此,决明心中立时苦涩难当。
如星却似丝毫不曾察觉他地心情,依然笑道:“不叫娘,那叫甚么呢?嗯嗯,小决?小明?小明明?……”再次伸手,勾住决明下颌,邪笑道,“来,小明明,给公子我笑一个!”
决明大怒,喝道:“住口!”用力将如星的手拍开。
如星本便力气不足,被他这样一拍,手臂迅速向后倒撞,重重击在牢壁之上,登时牵扯动全身大小伤口,尤其那被粗大铁链洞穿地两处,争相渗出血水。这一下剧痛彻骨,如星脸上顿时白了白,额上渗出大颗汗水,几乎昏厥过去。半天才缓过气来,苦笑道:“我的娘啊,下手轻点行么。”
决明方甫动手,心中便已后悔。此时见如星神情痛苦,直恨不能代而受之。但他张了张口,终究甚么也没说,只是再运法力,尽量缓解如星身上痛楚。
如星调息片刻,复睁开眼。他方才吃痛,此时便不敢再胡言乱语。决明此时正舒展左臂,将他揽在怀中,右手按住他小腹,将内力源源不绝,输入他体内。如星伸手按在决明右手背上,微微使力。将它往外拉,一面轻笑道:“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力,左右我也活不了多久。倒是你。手上可还痛么?让我看看。”
决明根本不理睬他微弱地力道,顾自继续为他疗伤。一面板着脸道:“不劳费心。天帝早已亲自为我续接新掌。哼,你自己死到临头,却还要来管别人伤势。”他顿了顿,续道,“方才问你地话。你还尚未回答!为何要返来救我?以你的聪明才智,绝对不可能猜不到,我和西上将先前演地那出,仅只是苦肉计而已!”
如星笑叹道:“我自然知道。当时我本来也是想甚么都不理,随哥哥一走了之地。”他在决明右手背上轻轻抚摸,“但我却在西上将眼中,清楚见到强烈杀机。若我不挡那一下,他说不定真的会将你杀了。毕竟你和他之间的怨仇,并非朝夕之事。”他指尖渐渐移到决明腕间。在该处来回抚摸,轻声道,“我现在只是后悔。早知无论如何均要给你捉住,为何不曾早些出手。至少也可免了你断腕之痛。”
决明心头剧震。颤声道:“我利用你地同情心,恩将仇报。害你至此,你,你为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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