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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么把这茬忘了?”蒲英叹着气,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虽然是在病房,她还是把白色的被子三折四叠地整起内务来。
一边折,一边跟着外面的大喇叭,轻轻地哼着歌:“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我送你一枚小弹壳。它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也吹响过一支短歌。战士的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有声有色……”
整完内务,洗漱完毕,蒲英无事可做,干脆拿起卫生间里的拖布,把屋里屋外和走廊都拖得干干净净。干完这些,还觉得力气没处用,又找到竹子扎的大扫帚,把院子也给打扫干净了。
这时,送病号饭的来了,蒲英才算找到了件正事做——老老实实地吃早饭去了。
而那位赶在八点钟之前来打扫卫生的卫生员,对着干净的院子和光亮的走廊,挠着头感叹——真是学雷锋月到了啊!
吃了饭,蒲英又不用输液打针,在卫生队里根本呆不住,就要求出去转转。
因为冯垚早就给卫生队队长打过招呼,所以她也很容易地得到了许可。
可是。当蒲英远远地站在训练场边,看着那边龙腾虎跃的训练场景,一点没有感到不用训练的轻松,反而心里痒痒的,并为自己的偷懒还产生了负罪感。
蒲英暗暗骂自己:你训练都训出受虐癖来了啊?现在是教官同意你可以休息两天的,你就好好休息呗!难道你就那么想被训得跟狗一样啊?
于是,她命令自己转身,离开了喧闹的训练场,一路打听着冯垚的宿舍,想去看看他。
冯垚和孟志豪住一个屋。今天倒也没有跟着去训练场。但是他忙着熟悉集训队员的个人资料,见蒲英来了,甩给她两本书让她自己看书去。
蒲英接过书一看。两本都是围棋入门的书。
“教导员,你怎么知道我要学下棋?”
“老孟说过。他说,你的勇气可嘉。”
冯垚一本正经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翘了起来。他是想起了孟志豪对蒲英那些不讲理的棋招的描述,忍不住暗暗好笑。
蒲英确实对下棋有兴趣。平时训练太忙。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学;现在既然有空,看看棋书也好。
棋书看起来是有趣,但是看久了,眼睛也累。
蒲英便又借了孟营长的围棋子和棋盘(正常规格和尺寸的),回到卫生队打棋谱去了。
可是这一天就这么安静地看书、打棋谱,再加上吃饭睡觉——清闲是清闲了。蒲英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晚饭后,她看着还在操场草坪上热火朝天练体能的战友们,心里又痒痒的。便又跑到营部,找到了孟志豪:“孟营长,明天,我可以恢复训练了吧?”
孟志豪耸耸肩:“教导员说了,给你三天假。你得找他销假。”
蒲英又转向冯垚:“教导员。我的伤都没事了,你看……”
冯垚抬头。略扫了一眼她的脸,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没看完的资料,“肿还没消完,再休息两天好了。”
“还休息?不要了吧?”蒲英哀叹着。
冯垚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孟志豪好笑地看着蒲英,“怎么?让你多休息两天还不好啊?你要是没事,来找我下棋好了!我不介意你的臭棋……”
“知道了……”
蒲英冲他翻了个白眼,“摔门”走了。
她觉得,营长和教导员一定是故意的。特别是冯垚,刚说了要自己努力训练,转眼却给自己放假……这不是给自己松劲儿吗?
嗯,对了,他一定是在考验我的。
蒲英想通了此节,也不直接回卫生队了,而是跑到大操场上,自己飞奔了30圈。
回到卫生队,她又接着做“三个二百”——200个俯卧撑,200个仰卧起坐,200个蛙跳。
这是正常的训练量。
蒲英想着昨晚和今早上缺的两个十公里,又在熄灯后接着加做了一组。
这样累得筋疲力尽,出了一身透汗后躺在床上,她这一晚反而睡得很香。
第二天,起床号响起,蒲英也跟着起床。
营长和教导员既然都不让她参加训练,她就打定了主意自己训。
当冯垚和孟志豪跟着十公里越野的队伍回到营房时,看到的就是全副武装、肩上还扛着一个弹药箱的、一个人在大操场跑道上艰苦地跑着的蒲英。
早饭后,集训队开始正常的操课,蒲英站得远远地看着。发现是复习战术后,她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僻静处,一遍遍地爬起来。
当冯垚下午去找她的时候,打听半天才在小树林找到她。
蒲英当时正对着钉在树上的拳靶纸不停地练拳。
冯垚走近了发现,那靶纸都被她指关节磨破皮后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好了!别打了!”冯垚急忙冲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都出血了,不知道疼吗?”
蒲英满脸是汗,却紧咬着嘴唇说:“不疼!”
“行了,我服了你了!明天跟队练习吧!”
冯垚不得不让步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会怎么疯练呢?还是跟着教官练。他比较放心些。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蒲英兴高采烈地转身要走。
“等等!谁说你可以回去了?”冯垚突然叫住了她。
“不是你说我可以恢复训练了吗?”蒲英疑惑地回头。
“怎么?你不记得还有什么事没了结吗?”
“什么事啊?”
“你怎么都忘了,你是为什么受伤的吗?”冯垚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噢,你是说肖……”
蒲英终于明白过来冯垚的意思,不禁又沉默了。
这两天她过得有点太轻松愉快了,居然完全把肖勇那茬给忘了。大概也是知道他在禁闭室里关着,肯定要倒霉了,所以也不在意吧。
现在突然想起,蒲英心里还是有点不快。
半响,蒲英才问:“教导员,旅里会怎么处理肖教官?”
“党委会准备明天听取肖勇的检查。视其认罪态度再决定处理结果。不出意外的话,跑不掉行政记大过、降级、留队察看等处分吧。另外,还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决意起诉他。我们可以帮你把他送上军事法庭,那样的话他多半会被判刑,自然也可能会被开除军籍。”
“军事法庭?有这么严重吗?”蒲英有些忐忑。
“怎么样?你到底是什么意见?要不要起诉他?”
“我……”蒲英很是犹豫。
冯垚等了一会儿才说:“要不这样,肖勇已经被关了两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我看他?”蒲英摇摇头。
“没事。你就在外面墙边等着,可以偷偷看看他是什么情况,也不会被他发现。”
蒲英糊里糊涂地被冯垚带到了旅部顶楼的禁闭室外面。
禁闭室只是大家的俗称,这儿其实就是个什么牌子都没挂的小房间。屋里除了一床一桌一椅,还有朱伟男等人给送来的洗漱用品,以及学习用的条令和写检查用的纸笔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关禁闭最痛苦难熬的,就是没法与人交流。铁门外倒是有站岗的战士,但他绝不会和被关的人说一个多余的字。
那种面对冷清的四壁。无人可以说话的孤独寂寞,真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尤其越是能闹腾的刺头,越受不了这种被隔离的日子,他们往往在关进来后,才两天就老实了。
当冯垚走到门口。问站岗的战士“里面的人怎么样”时,战士回答:“不哭不闹。不吃不喝,两天了。”
冯垚回头看了看蒲英,示意她站在外边,然后对战士说:“开门,我进去看看。”
战士打开锁,冯垚在进去前低声吩咐:“门打开,不用关。”
等冯垚进去一会儿后,蒲英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是男人的哭声吗?怎么会有男人哭得那么无助和伤心?
蒲英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
站岗的战士没有阻止她,依然纹丝不动地站着,对里面的哭声也无动于衷。
通过战士身后敞开的门缝,蒲英看到了肖勇的的侧影。
两天不见,肖教官长了满腮的胡子,再加上消瘦得厉害,眼窝和脸颊似乎都深陷了下去——那样子实在是沧桑得很。
更让蒲英诧异的是,肖勇半站半跪在冯垚面前,拉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隐约还听到他在哭诉:“教导员,我,好后悔……”
冯垚说了什么,蒲英没听清楚,只听到肖勇又说:“……怎么处分都没关系,我就一个请求,别让我脱军装!”
蒲英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酸,默默地退回了墙角,又退到了楼梯转角处。她既不忍心再看到一个硬汉的哭泣,也不忍听到他的哭声。
好在没多久,肖勇就止住了哭泣。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冯垚才从禁闭室走了出来,走到楼梯口后,拍拍坐着沉思的蒲英的肩膀,示意她跟他走。
此时已是黄昏,集训队也收操了,就快要开晚饭了。
冯垚带着蒲英来到操场边的草地边坐下。他开始跟蒲英说起了肖勇的经历。
说完了。他又对听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