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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非卿口气凝重地说道:“两到三成。”
“那就是五百人。”
程宗扬道:“如果我是谢幼度,不管前面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这么好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孟非卿眼中暴出一缕寒芒。他亲赴宁州,就是为了这位北府兵的领军人物。
对于宋军大举进攻江宁二州,晋国朝廷态度一直不明朗。三天前,宁州以北更是出现北府兵活动的迹象。因此尽管烈山打得如火如荼,期明信和卢景的两个营也只能留在宁州,严加戒备,免得被人抄了后路。
程宗扬道:“谢幼度来了吗?”
“没有露面。”
过了会儿孟非卿道:“你是劝我扩军?”
“现在扩军也来不及了,况且扩军还要大笔花钱,就是再大发几笔横财也不够用。”
程宗扬道:“不过我倒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粮食。”
孟非卿露出一丝笑意,“烧宋军的粮仓,还是断他们的粮道?”
“这两件事肯定是要做的,但我的主意不是这个。”
程宗扬道:“老大给我上了那么多军事课,但除了战场杀敌,还有一种战法。”
孟非卿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程宗扬笑道:“经济战。”
……
“老大上军事课的时候还说过,打仗要避其强,击其弱。”
程宗扬道:“我在三川口和宋军交过手,宋军虽然比不上星月湖大营,但也不是弱旅。要在战场上打败近十万宋国禁军,付出的代价我们很难承受。比起宋军的战斗力,宋国最大的弱点在于财政。”
“孟老大可知道有这句话吗?”
程宗扬摆足姿态,然后挺胸挥手,吐出一句名言,“战争是政治的延伸!”
自己好不容易才借用一次现代人的智能,满心以为能打动孟老大。谁孟非卿连眉头也没动一下,只平静地点点头,“这句话岳帅也说过。”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把岳鸟人干了几遍,然后道:“那孟老大知不知道政治是哪里来的?”
“这个倒未曾想过。”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政治是经济的产物。”
程宗扬道:“战争可以解决政治问题,但不能解决经济问题,经济手段不但能解决政治问题,还能决定战争的胜负。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都是经济利益的冲突。”
“就以江州之战而言,”
程宗扬道:“宋军到几千里外作战,一举一动都花的是钱。不说兵甲器械,但说粮食,宋军以七万人计,每人每天需要两升粮食,七万人一天就是一千四百石,一个月需要四万两千石。一匹战马用的粮草是士兵的六倍,如果宋军有一万匹马,每个月合计将近八万石粮食。”
自从与捧日军交手之后,程宗扬就反覆算过这个问题,这会儿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前线消耗的粮食,大军在外,每个士兵大概需要三个民夫供应物资,这样还有二十万民夫,需要的粮食再加三倍,每个月就接近二十万石。”
孟非卿道:“宋国临安周围几个大仓,每个都有三十万石的存粮。”
“这就要说到运输问题了。我问过宋军军粮运送的方法,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能够背负的粮食是六斗,每天需要吃两升。以一个士兵需要三名民夫计算,三名民夫一共背一石八斗粮食,加士兵是四个人。前六天一共吃掉四斗八升,其中一名民夫带六天口粮一共一斗二升返程。接下来六天,三个人一共要吃掉三斗六升,另一名民夫带十二天的口粮二斗四升返程。接下来六天,两个人一共吃掉两斗四升粮食,最后一名民夫需要带十八天的口粮三斗六升返程。这样三名民夫供应一名士兵,最大行程是十八天。即使返程口粮减半,运到前线也只有三斗。”
程宗扬沾了茶水,在案上划着解释道:“从临安到沅水可以走水路,虽然省力,但逆水行舟,速度缓慢。从沅水开始,到烈山是一个月的路程。宋军至少要在途中设两处粮仓才能保障供应。计算下来,每运送到前线一石粮食,途中就要消耗十二石。要保障宋军每个月八万石粮食供应,临安运出的粮食就接近一百万石。”
“不错。兵法讲究因粮于敌,从敌方得粮一石,就省了己方十倍的耗费。”
孟非卿笑道:“不过很少有人算得像你这样清楚。”
孟非卿久经军旅,对这些并不陌生,程宗扬也不细说,接着道:“况且临安的粮仓也不是军储,还要供应临安居民食用。我估计宋国官仓能调用两百万石已经是极限。现在每石粮食是多少钱呢?”
“我买的时候秋粮上市,粮价正贱。”
孟非卿道:“平常粮价每斗在三十到六十铜铢左右。”
“那么每石就是三百到六百铜铢。以一石三个银铢计算,一百万石粮食,就是三百万银铢,合十五万金铢。”
程宗扬道:“如果粮价每石涨到一千,甚至三千铜铢呢?”
“你想把市面的粮食全买下来,囤积居奇?”
程宗扬笑道:“当然用不了全买,只要我们能买一成,剩下的就有人抢着买了。”
孟非卿熟稔军事,对市面粮食的流通并不在行,问道:“一成有多少?”
“我估计有四五百万石。详细的就要找行家了。”
孟非卿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准备怎么做?”
程宗扬精神一振,“首先从粮食交易源头下手,争取拿到两百万石左右的货单,这一笔开支是三十万金铢。然后在市面上扫货,从三枚银铢一石开始大笔吃进,前五天争取买到五十万石,三天之后提价到五枚银铢,接着是八枚银铢。一个月之内涨到十枚银铢,一贯的价格。”
“这一关是最难的,粮食涨到十枚银铢,超过平常价格一倍,肯定有人大笔抛售。我估计吃进量会在一百万石以上,前后至少要准备五十万金铢来应付。只要能撑过这一关,往后就好做了。”
孟非卿牙痛似的吸了口气,“这得多少钱?”
“至少要八十万金铢。”
程宗扬道:“不过这样做最怕有大粮商出货,老大门路广,晴州又是粮食交易大户云集的地方,我想你给我引见几个人,我先探探底。”
孟非卿寻思了一会儿,“晴州粮食生意大都在朱氏商会手里。但我们与朱氏交往不深。”
“陶氏怎么样?我看陶弘敏挺上道的。”
孟非卿道:“找他是可以。不过八十万金铢不是个小数目,人家未必肯冒这个风险。八十万,都够我打四次仗了。”
程宗扬笑道:“老大,你不要想着是破财,这是赚钱的好事。只要粮价涨到一贯,卖出一百万石就是五百万石的收入。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有财大家发了。”
孟非卿笑道:“既然是好事,以前为什么没人去做呢?”
“平常市面粮食不缺,贵了卖不出去。现在宋国出兵打仗,粮食是必需品,总不能让军士在前面饿着肚子打吧?价钱再贵,贾师宪也得咬牙去买。这种钱,不挣他们挣谁的?宋国要不肯买也行,仗就不用打了。他们收兵,咱们在江州安安稳稳过日子,顺便数钱玩。”
孟非卿也笑了起来,“别人在前面打生打死,你在后面动动嘴,就能数钱数到手软?”
程宗扬笑嘻嘻道:“孟老大,你的思维要改改了。用钱打仗,才是杀人不见血呢。其实最大的优势,在于咱们是交战的一方,怎么打,咱们说了算。一手拿剑,一手拿钱,这才是真正的操盘手呢。只要孟老大你在战场能占据主动,这场粮战,咱们想输都难。”
孟非卿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仗老孟没打过。你既然有把握,便放手去做。需要老孟做什么,尽管开口!”
……
程宗扬没有在宁州多留,与孟非卿交谈过后,利用鹏翼社的通信渠道分别给晴州的鹏翼总社、陶氏钱庄的陶弘敏、建康的云苍峰和秦桧各发了封信。忙完这些,程宗扬便乘马赶回江州。
夕阳西下,在江水上留下一抹凄艳的红色。岸边的芦苇荡里,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正在垂钓。程宗扬跳上船正准备驶离渡口,霍然转身,看着那个渔夫。
就在他上船的刹那,感受到一股萧杀的气息。让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先摸了摸那颗琥珀,发现没有变热,才略微松了口气。既然不是苏妖妇就好办了,这地方正在江州和宁州之间,两边都是自己的人,打起来自己再怎么不吃亏。
渔夫披着蓑衣,手边放着一只鱼篓,半浸在水中,怡然自得地操着钓杆,看上去颇为惬意。
程宗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先不开口,就那么抱着臂膀打量着他。渔夫也不理会,坦然钓着鱼。片刻后,钓杆微微一动,渔夫手腕轻提,一条尺许长的鲈鱼脱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