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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人正是拉森当初抵达凯依城时,决定留下来的人。他送走了较不热切的信众,而他们正是会对狄拉夫的狂热感到不堪困扰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拉森将礼拜堂的组成分割成有利于狄拉夫的局面。
拉森坐在桌前,新的发现困扰着他。难怪寻找新的首席仪祭如此困难。留下来的人很清楚狄拉夫的为人——不是害怕从他手上拿走这个位置,要不就是受他贿赂知晓退让。
他不可能影响所有人,拉森坚决地相信。我只要继续找,终究将有教士取代这个职务。
然而,他仍然忧心狄拉夫惊人的影响力。这位仪祭的左右手紧掐着拉森。一只手是狄拉夫依旧能掌控宣示追随拉森的有力信众,而另一只手是这位仪祭台面下,整个修道院的领导力越发巩固。没有首席仪祭,同时拉森花费许多时间在传教或与贵族会面,狄拉夫正缓缓地从亚瑞伦的德瑞熙教会的日常工作中,一点一滴榨干所有权势。
此外,还有件更严重头疼的问题,某个令拉森不愿正视,比纱芮奈的试炼,或狄拉夫的手段更掣肘的事。拉森足以面对这些来自于外的阻力,同时获得胜利。
然而,他内心的犹豫,则全然不同。
他从书桌里找出了一本小书。在无以记数的整理中,他记得开箱后把这本书放进了抽屉里,这是他每次搬迁时的习惯动作。他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所以也从不觉得东西多到得扔了这本书,纵使几年没有看过它了。
终于找到了。他从泛黄的书页中翻挑出他要的东西。
书上写着:我找到了目标。以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如今有了方向。它让我所做的一切充满荣耀,我服侍上主杰德司的国度,我的奉献直达祂。我举足轻重。
德瑞熙信仰训练下的教士会纪录下圣灵体验,但是拉森在这个领域从不热衷。他的私人纪录只包含了数行文字——包括这一段——数年之前,在他决定成为教士后的几周,还没前往达克霍修道院的时候。
拉森,你的信仰出了什么问题?
欧敏的问题纠缠着拉森的思绪,他听见科拉熙教士在他的脑里絮语,质问他的信仰出了什么问题,质问他布道的企图。难道拉森愈来愈愤世嫉俗,只因为熟悉所以才履行义务?难道他的布道已经成为逻辑的挑战,而非性灵上的追求?
他知晓,有部分的确如此。他乐于企划,对抗,以及思考如何令全国异教徒改变信仰。即便狄拉夫困扰着他,拉森仍觉得亚瑞伦的挑战让他精神百倍。
但是,年轻的拉森怎么了?曾让他不假思索的热情,他的信念怎么了?他几乎想不起来。这部分在他的生命很快便过去了,他的信念从炙烈的火焰降温成舒缓的温暖。
为什么拉森想在亚瑞伦中成功?是为了名声?令亚瑞伦改变信仰的人,将永远纪录在德瑞熙教会中永志不忘。为了要服从?毕竟他是接受了沃恩的直接命令,还是因为他恳切的认为改变信仰能帮助百姓?殷鉴于他在杜拉德引发的大屠杀,拉森下定决心不杀一人,在亚瑞伦获得成功。但,再一次问道,他真的是为了拯救生命吗?还是因为他知道温和的征服较为困难,因此带来了更多的挑战?
他的心如同烟尘漫天的斗室般混沌。
狄拉夫慢慢的掌握控制,并不如拉森自己的忧虑那么令人害怕。如果狄拉夫的行事方式与驱赶拉森才是对的呢?如果亚瑞伦适合狄拉夫的统领呢?狄拉夫不担心血腥革命所带来的死亡,他早已知晓人民信仰德瑞熙才是正道,即便他们最初的改信需要以屠杀作为序幕。
狄拉夫拥有信念。狄拉夫相信他的所作所为。
拉森有什么?
他再也无法确定。
第二十五章
「我想,她跟我们一样需要这些食物。」瑞欧汀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瘦弱的托瑞娜。艾汗的女儿穿着一件简朴的蓝色洋装,用一条丝巾罩住她淡红的金发。依照亚瑞伦贵族奢华的穿衣标准,她要做这样的打扮很可能得向侍女借衣服。
「要善待她。」纱芮奈一面从车上拿下一个箱子交给瑞欧汀,一面命令他。「她是唯一一个有勇气来的女性——虽然是我叫苏登邀请她,她才答应的。如果你把她给吓跑,就再也不会有别人跟来了。」
「是的,殿下。」瑞欧汀微微鞠躬。虽然一起发配食物一个星期,似乎有些软化了她的厌恶,纱芮奈对他依旧很冷淡。她会回应他的评论,甚至跟他交谈片刻,但她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上一个星期让瑞欧汀格外地紧张。他在伊岚翠的时间都花在习惯新奇与怪异的事物上,但这礼拜他被强迫要重新了解熟悉的事物。在某种方面,这比原本更糟。他能够把伊岚翠当作痛苦的来源来忍受,但是他没办法这样看待他的故友。
就像现在,苏登站在托瑞娜身旁,扶着她的手臂鼓励她靠近等待食物的队伍。过去苏登是瑞欧汀最要好的朋友,他和这个认真的占杜人经常花上好几个小时,一起讨论亚瑞伦的内政问题。现在苏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其他人,包括依翁德、凯胤、偌艾欧,甚至连路凯也一样。他们曾是英俊的瑞欧汀王子的同伴,但绝不会是这个名叫灵性,被诅咒的生物的伙伴。
然而,瑞欧汀无法因此感到不满。他无法责怪他的朋友不认得他,就连他自己也不认得他皱缩的皮肤和孱弱的身体,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变了。某种层面上,他隐瞒自己的身分比朋友们的忽视更令他难受。他不能够告诉他们他是谁,否则他还活着的消息将会毁了整个亚瑞伦。瑞欧汀很清楚他比他父亲还要受欢迎,一定会有人宁愿追随他,不管他是不是个伊岚翠人。掀起内战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结果很可能会把他送上断头台。
不,他得继续把自己藏起来。让他的朋友知道他的命运,只会带给他们痛苦和困扰。然而,要隐瞒他的身分需要格外的谨慎。虽然他的脸和声音改变了,但他的行为举止没变。他决定要和那些他太熟识的人保持距离,他试着表现得开朗友善,但不和众人亲近。
这也是他接近纱芮奈的一个理由。她以前不认识他,所以他在她身边不必演戏。另一方面,这也像是一种考验。他很好奇,如果没有政治上的需要,作为夫妻的他们能不能相处愉快。
他当初的感觉似乎是对的。他的确喜欢她。她在信里透露的特质,都一一显现在她身上。她和亚瑞伦宫廷里的女人不一样,既强悍又坚定。不管向她说话的男人身分如何的高贵,她都不会把视线垂下。她轻松而自然的下达命令,而且绝不假装脆弱来吸引男人的注意。
然而,这些王公贵族领主还是跟随着她。依翁德、苏登,甚至连偌艾欧公爵也一样。他们听从她的判断,像是对国王一样的服从她的命令。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不甘。她礼貌地下达命令,而他们很自然的回应。瑞欧汀惊奇地微笑着。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获得这些人的信任,而纱芮奈在几个礼拜之中就办到了。
她的每项特质都令人印象深刻——聪慧、美丽,而且坚强。他只希望能够说服她不要讨厌自己。
瑞欧汀轻叹,重新专注在工作上。除了苏登以外,今天在场的贵族都是第一次来,大多是不重要的小贵族,但也有几个大人物。比如泰瑞依公爵,他正站在一旁用慵懒的眼神看着他们卸货。他自己并不参与,但是他带了一个仆人来帮忙。泰瑞依本人显然不愿参加实际的劳动。
瑞欧汀摇摇头。他向来不喜欢公爵泰瑞依。有一次他试着接近这个男人,希望泰瑞依能加入他这边。公爵的回应是:打着呵欠反问瑞欧汀愿意付多少钱来争取他的支持,然后在瑞欧汀离去的时候放声大笑。瑞欧汀从没有弄清楚过,究竟泰瑞依的回答是出于纯粹的贪婪,还是对瑞欧汀会做出的反应心知肚明。
瑞欧汀转头看着其他贵族。跟往常一样,新来的人们戒慎恐惧地聚集在卸过货的车子旁边。现在轮到瑞欧汀上场了。他带着微笑靠近他们,向他们自我介绍并且半强迫地和他们握手。不过几分钟之后他们就逐渐放松了戒备。至少有一个伊岚翠人不会扑上来啃咬他们,而且没有任何参与分派食物的人被霞德秘法影响,所以他们也排除了被感染的恐惧。
这群人开始放松,融入瑞欧汀风趣的谈话中。瑞欧汀自愿担任负责让贵族适应的工作。从第二天开始就很明显可以看出纱芮奈在其他的贵族社交圈里,不像在瑞欧汀的旧团体中一样有影响力。假若瑞欧汀没有靠上前的话,那群贵族可能到现在还僵在货车旁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