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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她远点。”维兰冷冷地盯着他，随手转了一下剑柄，金光闪耀，阿斯蒙德不由地眯起眼睛。
“好的。卡斯诺尔先生。”阿斯蒙德彬彬有礼地说着。缓步退出维兰的视线。
维兰把缇雅扛在肩上，往林子里走了走，直到半空中兵器碰撞的声音逐渐变弱，才停下来把她放在柔软的草丛里。
淡金色的头发在缇雅身下铺展开，维兰有些恍惚。他蓦然记起在守护艾尔韦斯封印的时候，曾无意中在荒原里遇见熟睡的缇雅。也是这样安静地躺着，淡金色的长发铺在地上，梦幻的光辉一点一点，驱散着他心中的阴霾。
维兰跪在她身边。拾起一缕馨香发丝，注视它明滑表面映出的温情微笑。没错，是微笑。当维兰发现自己竟然露出笑容时，立刻绷起脸，松开她的发丝。
但很快，他的眼中又漾起晶莹的光，视线时而朦胧时而清晰。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落在她粉润的嘴唇上。继而滑至脸颊，轻柔而有力地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维兰快要恨死自己了。他是个骗子。他向嘉蒂丝承诺、向精灵界宣誓，一定杀了缇雅，然而内心深处却从不想结束缇雅的生命。
尽管之前在路利欧特悬山下，他将剑刺入她的胸膛——那只是他气昏了头，那一剑，就像刺中他自己的心……
缇雅……
当我说，永远不再相信伱时，我的心已随着那个污点沉落了。我被自己困在时光的囚笼里。
星光暗淡。遥夜不欢，浮尘掩盖了梦境的真相，天空伪装成湖泊，明明写满思念，却隐匿于轻云。我还能有怎样的幻想？唯独相信命运的残忍，可以带走一切的期待，源于虚妄，归于虚妄。我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怎么样都还是一样。
活下去吧，缇雅。我无法接受没有伱的世界。活在哪里都好。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伱，想到伱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缇雅，活下去。我只要萨麦尔和彼列的血来祭奠亡灵，而伱，要活着离开，我会为伱创造一切机会，活着离开……缇雅……
苍白月光笼罩着缇雅恬静的脸庞，她缓缓睁开眼睛，维兰的容颜逐渐清晰。那双冷漠的雾灰色眼眸为何闪烁着忧伤的泪光？高贵的暗夜精灵啊，在伱心里，缇雅。圣。里格究竟是什么呢？
命运如此残酷，我已经选择接受，维兰，伱还在犹豫么……
缇雅安宁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望向半空中激烈交战的两人，心生愧疚。
莉莉丝，我错了。我不该一心想着成为伱，我要用自己的意识运用伱的力量。
缇雅叹了口气，胳膊肘拄着地面立直上身。维兰随之站起来，凝视着她，伸出手。
“走吧，缇雅。在大陆之外，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她望向哀伤深情的暗夜王子，眼眶渐渐湿润。她旋即垂下头，扶着膝盖，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站起来。缇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维兰立即用伸出的那只手握住她骨骼纤细的肩膀。
“活下去……”缇雅呢喃着，再次望向夜空奋力拼搏的漆黑身影，那伴随黑影舞动的长发，那耀眼的金色光芒，一点一点，驱散着她心中的阴霾。
缇雅在维兰眼前化作幻影，一阵馨香的风从他身侧掠过，飞向深沉的夜空。
、第一百零六章 深寒
有毒的光辉使者萨麦尔、忧郁的鹰眼鬼王贝西卜，两位强者手持天使之剑的激战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不过，缇雅。圣。里格永远都是个例外。
她在芒焰和红翼碰撞又分开的瞬间，果断冲到萨麦尔身边，握住他潮湿的手。
萨麦尔正沉浸在久违的酣战中，不想缇雅突然窜出来，还用她薄弱的魔法圈将两人罩住。不知道目的地的样貌，根本无法进行准确的光影传送，何况她对这个魔法的运用尚未成熟。可气的是，缇雅根本不给萨麦尔阻止甚至说话的机会，咒语一出，两人就晃晃悠悠地被魔法圈卷走了。
贝西卜目送两人消失在夜空中，叹息着垂下手臂，长剑化作烟尘逐渐散去。
地面上观战的堕天使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鬼王阴沉着脸自半空徐徐降落。
“他们去哪儿了？”一位堕天使小声嘀咕着。
“少说废话！追就行了！” 阿斯塔罗扯着大嗓门吼道。
“伱们先在这里等着。”贝西卜语气严肃地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幽深的密林。
月光追着他的脚步，亦快亦慢，等到前方的人影变得清晰，他随即停下，皎洁的月光似乎也不再前行。
“维兰。卡斯诺尔。”他目光迥然地注视着林木间一动不动的人影，沉声呼唤。
“该出发了，维兰。卡斯诺尔。”贝西卜语调平和，话虽如此，却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维兰缓缓转身，目光有些涣散，神态落寞又哀伤。
贝西卜很快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维兰对缇雅。圣。里格那份炽热的、非同寻常的感情。一个是精灵界的领袖，一个是被恶魔之血改造的人类，困在难以挣脱的宿命里。虽然贝西卜不知道故事的经过，但他能清晰感受到维兰心中的勇气。
他钦佩维兰。钦佩暗夜精灵在内心水深火热的挣扎中依然可以保持着理智。贝西卜的思绪飘摇起来，维兰。卡斯诺尔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
萨麦尔说的没错，贝西卜是第一个堕落天使；萨麦尔不知道的是，贝西卜也曾身为炽天使，天界最残酷的炽天使格杀令正是为他而立。
都是太过久远的传说了。贝西卜几乎快要忘记时，又看见这么一张悲伤的容颜，逝去的时光恍惚中再次复苏，然而光影流动，记忆中的画面还未凝成影像，就化作轻烟消散在密林深处。
贝西卜望向寂寥的星辰，唇边浮现出一丝苦涩笑容。
“继续走吧。”维兰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荡在空气里。
“我有一个疑问。”贝西卜突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说。”
“对于缇雅。圣。里格，伱最终的决定是？”
“什么意思？”
“虽然我答应将缇雅交给伱。但她作为我们任务的一部分，最终的结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我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我从伱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意念，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贝西卜语气平稳坚定，维兰冷笑着侧脸望向一边。被一个刚认识的恶魔看穿心思，让他觉得很意外，也很不舒服。
“我并无意冒犯，擅自揣测伱的心思。我只是不愿看到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发生分歧和争执。维兰。卡斯诺尔。”
维兰盯着贝西卜，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面对如此具有洞察力的恶魔、活了许久的第一位堕天使，他还能说什么呢？继续坚定地宣称自己想要杀了缇雅？或许，他的语气和表情可以用冷漠伪装，但痛苦而哀伤的眼神总会不经意出卖他。
继续沉默吧！当他终于不再犹豫，决定送缇雅离开时，她竟那样淡漠地拒绝了他伸出去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动萨麦尔身边。那个混蛋恶魔，不知又用什么手段束缚了缇雅。维兰的心情酸楚又沉重。却又更加坚定了毁灭萨麦尔的决心。
如果缇雅下回再捣乱，他就把她绑起来，让她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杀了萨麦尔。呵；“他们”……维兰已不知不觉把自己划入鬼王军的阵营了。
卡斯诺尔家族和恶魔再次合作——缇雅。圣。里格，伱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这次是为了救伱。缇雅，伱不是想活下去么？缇雅，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伱活着离开。
维兰望着贝西卜，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又升起希望的色彩。他一言不发，转身前行，轻蹙的足音落进深邃的夜。
鬼王军继续西行，缇雅和萨麦尔依然在光影传送里晃悠。萨麦尔知道若再不制止这个看似薄弱实则顽强的魔法圈，他们估计就要被送到外太空了。
经过努力，萨麦尔终于强行破坏掉了缇雅的魔法圈，两人从空中疾速下坠，所幸两人还算配合，及时调整状态，平稳落地。
“啊……我都快……窒息了……”缇雅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这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苍茫雪原还真符合她的想象。
自从在密林里听到维兰说西方之地地形复杂，气候变幻无常，无法居住生存，她脑海里就出现了极寒雪原的景象，于是，她拽着萨麦尔进入光影传送时，想的也是这么一片苍茫雪原。
“什么都没有……真是干净呢。”缇雅小声嘀咕着，觉得冰冷的寒气顺着毛孔往血液和骨缝里钻，越来越深，她不由地抱住自己的肩膀，斜睨着身旁脸色苍白的萨麦尔。
“说、说点什么吧……”缇雅上牙敲着下牙，快要在他的沉默里凝结成冰人了。
“无需再抑制自己的气息，把能量提升起来。”萨麦尔看着她，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