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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天生丽质!”
“弄完了对镜子一照,吓我一跳,心里话,这是哪来的美女?”两人同时哈哈大笑,笑毕,陶然方承认道:“说实话,这心里一点底没有。本想早来让你看看,怕碰到人,一直等到这时候。”
谭小雨前前后后绕着圈儿欣赏陶然,不住嘴地道:“真好。你早该这么收拾一下了。”
陶然彻底地放下了心来,一放了心就想谈谈体会,就说:“以前在这个问题上,我一直存在着一种错误的观念,总觉着,再饬,谁还不知道你是谁?等到上街,又觉着,再饬,谁又知道你是谁?所以干脆,爱谁谁。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不对,至少不负责任,不光对自己,对别人对环境,都不负责。人是人的环境,谁都喜欢赏心悦目。……”谭小雨笑而不语,令陶然心虚。“你笑什么?”
“说吧,花这么大功夫,到底为谁?”
陶然一愣,尔后笑了,尔后说了:“……徐亮。”
“还没有放弃?”
“决不放弃!”
“不过,徐亮可是没钱。”谭小雨提醒她道,“你说过的,有钱是你必须的条件之一。”
陶然深思熟虑地:“这个问题得用发展的眼光看——”
谭小雨摇头:“再发展也没用,除非他改行。我爸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什么都有,就是没钱。”说起这个便想起妈妈跟她说的事儿来,心里不由一阵沉重。
她家保姆灵芝正式提出要求加工资了。灵芝老家陕北,刚满二十岁,在谭家已做了三年多。来的时候瘦小枯黄,十六岁的姑娘月经都没有,第一次来月经还是小雨妈妈帮助指导的她。小雨妈妈还教她学文化。小雨妈妈一直认为,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学习而不是工作。小雨妈妈当年是重点中学的优秀教师,专带毕业班的,教一个灵芝绰绰有余。也是灵芝聪明好学,所以才不过三年时间,灵芝已由贫穷地区的初二水平,考过了北京的好几门成人自学高考。在谭家的三年里,灵芝不仅文化水平高了,个儿也高了,脸蛋也红润了,头发也黑了,黑油油的,三天不洗,就得打绺。应当说,谭家对灵芝已相当不错。但是呢,灵芝说的也不错,她出来是为了挣钱。最近她弟弟又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学费一年几千,她们家没别人挣钱,就指她了。
谭小雨跟陶然发牢骚:“再加工资——再加工资干脆我别上班得了,专门在家里照顾妈妈得了,还用得着她?”
陶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保姆啊!”
谭小雨苦笑:“哪那么容易!保姆不单是劳动力还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再换一个,从头开始,想想都可怕,且不说再换的那个要价不见得会比这个低。”
陶然想了想:“唉,以你爸爸的医术,名望,社会地位,只要他肯稍微灵活一点,你们就会好过得多。”
小雨爸爸谭教授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的专家,从业三十多年,未收过病人的钱。他不收不等于人人不收,有收的自然就有送的,而且越送越邪虎,开头是礼品,后来干脆就是钱,从一千两千到三千五千,一周前一个手术病人的孙子在手术室门口堵住了他,出手就是两万,对此他不无反感。当然有送的是因为有收的,但是,这跟手术的成败无关。给不给钱医生都会尽力把手术做好,做不好就是做不好,可能有各种原因但绝对不会是钱的原因。撇开医德啊爱心啊不说,手术成不成功,对医生本人的技术总是一个检验,对他在同行里的声誉总是一个影响。以为给了钱就会好好手术,反之就不会尽心尽力,根本就是对医生的侮辱。那一次,谭教授按照习惯拒收那钱,不料送钱的人异常执著,最后竟然给他下了跪。当时病人情况紧急——否则医生们不会在休息日把主任从家里叫来——他就先把那钱收下了,花是绝对不会花的,他把他的名声人格看得重于一切。
谭小雨长叹着对陶然道:“靠那些是不会使我们的生活有本质改变的,还会使我爸爸很不舒服,不值。”
陶然说:“看来你们家只有靠你了,找一个有钱的人,嫁给他。”
谭小雨说:“唉,有钱当然好了,可是当前对我来说更紧要的是我妈妈。我要找,首先得找一个能孝敬老人的,说白点儿,能对我妈好的。”
陶然不以为然:“你妈有你爸嘛。”
小雨还是没正面回答,笑着说:“你找吧,找个有钱人,万一哪天我过不去了,救济救济我。不过你要是非徐亮不嫁的话,我就不指望了。”
陶然一点不笑,很严肃地摇头:“医生待遇低,是发展中国家的特点。随着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对生命质量的要求也必然会高,到那时,医生的待遇绝对得高起来,像美国似的。徐亮今年二十八岁,按照咱国目前的发展速度,他等得到那天。……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她停了停,“他有人了没有。”
谭小雨说:“肯定没有。有还能瞒得了人?”
陶然说:“心里呢?”
谭小雨觉着也是,想想:“有机会的话,帮你问问?”
陶然叮嘱:“不能直着问!”
谭小雨挥了下手:“你当我是傻瓜!”
这时陶然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来前给手术室打过电话,说差不多这时候手术该完了,他在手术室手术。”提起放在台上的一提兜东西,“给他带了点夜宵。”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时的陶然颇为动人。
窈窕淑女陶然拎着给情人的夜宵、踏着得得作响的高跟鞋、娉娉婷婷向电梯走去,消失在电梯门里。病区重新安静了,静的听得到病人睡中高高低低的呼吸,谭小雨埋头做护理记录。这时另一个电梯门开,有人从里面走出,谭小雨闻声抬头,不由暗笑起来,来人正是陶然的心中情人徐亮,二人从不同的电梯里一下一上,失之交臂。谭小雨满眼含笑看着徐亮走来,走近。
2。“革命不分先后”
“徐医生!……手术完了?”
“完了。”看着女孩儿脸上显然是由于他的到来而绽开的由衷微笑徐亮心里一阵惊喜,鼓鼓勇气,把捏在手里的两袋大杏仁往台上一扔,说:“别人给的。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事实上这是手术完后他特地去医院24小时店里买的,他知道谭小雨今天值小夜,他对这个清纯女孩儿心仪已久,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在今夜向她敞开心扉。谭小雨不客气地接过杏仁
,对徐亮嫣然一笑。她的笑脸令徐亮发慌,想说的话便没能说的出来,说出来的话是:“我来是想……看看二十六床,早晨交班说他发烧——”女孩儿挥挥手说二十六床烧早退了,已经睡了,徐亮“噢”了一声便再也找不到话了。因为谭小雨一直在看着他笑,仿佛看穿了他似的笑,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也许——他心里忽然一动——也许她对他也抱有同样的好感也正想对他说他们俩人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热切地看谭小雨,盼望着她开口,而只要她开了口他一定马上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有半秒钟的延宕不会让女孩儿有一丁点儿的难堪。谭小雨终于开口了,笑嘻嘻地。
“徐医生,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只要我知道。”
“你肯定知道。就怕你不说。”
“保证说。”
“那我问了?”
“问!”
“你……”谭小雨斟酌着词句,毕竟这不是一件好开口的事,这斟酌很容易让此情此境的徐亮产生错觉,他热切、鼓励地看她,同时心里决定,她若再不开口他就开口,毕竟他是男的,应当主动。
由于两人精力过于集中谁也没有发觉这时电梯门又开了,陶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原来陶然听一块做手术的医生说徐亮做完手术后去了科里,去看二十六床了,便又跟着转了回来。电梯门一开她便看到了站在护士站前的徐亮,心里一阵喜悦,正预备过去时听到了谭小雨的声音:“徐医生,你有没有女朋友?”
陶然猛地站住,躲在了拐角的阴影里。
“没有!”
这时候她听到了徐亮的断然回答,心里一阵欣然。
“心里呢?”谭小雨又问。
“……有。”
阴影里的陶然心里一紧:有。谁?
谭小雨心里一沉,为陶然一沉。但这“一沉”也同样给徐亮以误解,使得徐亮越发自信、大胆起来。他决定开口说了,不料谭小雨抢先一步说了。
“她是——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可白头到老的人。”
“太泛泛了。”谭小雨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