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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这般怒视着自己,是说,满门抄斩的命运,终究是躲不过了?
岳心元感到有些悲哀,只因自己一时私心,连累岳家上下数十口。
似乎还有一丝怒气,对赵天志,却不知因何。
“赵相这话可是冤枉了岳某,区区草民,纵使食了熊心豹胆,又怎敢欺瞒圣上。”挥挥手示意钏儿先行离去,岳心元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谦卑,眉头却是紧蹙。
“草民?你堂堂金科状元,代吏部尚书同礼部侍郎,见我不称下官也就罢了,何时又成了草民?”
“赵相怕是认错人了。草民心元,乃是状元府的管家。”
赵天志狠狠一甩袖子:“这里就你我二人,方才是我亲耳所闻,你还不承认,是不是?!”
“承认什么,草民不知。”岳心元垂眸。
方才在场只有三人,钏儿是岳心元的贴身侍女,自是向着自家主子,若要拿到公堂上,无凭无据赵天志也只会讨个没趣。
岳心元就是料定了这点,才敢这么死不认账,一心赖也要赖过去。
“岳心元,你、你当我赵天志是什么人?!”
“大人是一国之相,草民岂敢欺瞒。”
“一国之相?岂敢欺瞒?连圣上都被你蒙在鼓里!”赵天志一把扣住岳心元过于消瘦的手臂,强迫他抬头看自己,“你就以为我当真分不清你们兄弟二人,就可以这么由着你们胡来是不是?!岳心元,你当我是瞎的么?”
“草民不敢,草民斗胆请问赵相,因何在此质问草民?若是怀疑草民有欺君之嫌,何不将草民带进大堂上去审讯?”
“你以为我不敢?”
看着眼前气得眼睛里恨不能喷出火的男人,岳心元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赵相,”他轻唤,“您失态了。”
“失态,呵……”赵天志忽而怪笑一声,松了抓红了岳心元手腕的手,“连心都失了,还有什么必要惺惺作态?”
岳心元愣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天志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吐露心声,让他毫无防备。
“别躲!”察觉到岳心元本能的逃避,赵天志猛地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那里面太过强烈的感情,藏也藏不住,“你分明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你分明一直知道!”
岳心元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男人,谈笑如风的他,何曾有过这种神情?不是不知道他为谁,只是这份感情太过沉重,他岳心元,受不起。
“心元不知。心元卑微,见过赵相几次?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已是大人抬爱,又岂敢妄猜大人心思?”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看着眼前人冷静的近乎冷漠的眸子,赵天志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你——到底还是不承认?”
“心元不懂赵相所言。”
“好……好!”赵天志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甩开抓在手里的岳心元的手,“你既无情,便休怪我无义!我今日就是赌上这颗头,也要证明你就是岳心凡!”
“……”岳心元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头脑有些晕眩,他不觉苦笑。
这些时候来的经验,若是急了怒了,便会头晕目眩,然后……就会昏迷不醒。
“怎么?”
“您证明不了的……”淡淡叹口气,岳心元背对赵天志,面向水塘,水塘不深,却也不浅,刚好是水浅绿将蓝的最好看的颜色,潋滟清波刚好能将岸上人一脸愁容扭曲成三分笑意,“因为我就是岳心元,而非岳心凡……”
回答他的,是赵天志冷哼一声,和决然而去的脚步。
头突突的疼,眼中已是黑云罩顶,什么都看不清,他摸索着抓住之前依靠的假山石,想借此维持住站立的状态。
然,只是一时。
赵天志负气而去,出了岳心元的院子却又后悔起来。两人相识也已近两年,要不是自己总是做出这副正人君子刚正不阿的嘴脸,怕是换了谁都不信。总以为是心意相通,或许只是他自作多情也未必?毕竟这世上……退一步说,就算原本如他所求,自己摆出这么一副判案求证的面孔,他心中有怨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赵天志更加觉得自己混蛋之极,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转身便回到了岳心元的小院。
便看到了让他的心跳生生一滞的一幕。
令他想都没想都跟着一步跳进水塘的一幕。
“心元!心元!”死命将人托出水面放到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轻拍着他的脸。
好在岳心元刚掉进水便被他救了上来,并未喝多少水,咳了一会,呼吸便渐渐恢复顺畅,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一身薄衫被水湿透变成深色贴在身上,更显得人面白如纸瘦弱不堪,赵天志慌忙将他打横抱起来要带回房。
一缕异香却在此时飘入鼻翼。
深山含笑……?
二十一、毒
赵天志手肘支着桌面,拇指和中指用力捏着两边太阳穴,却仍是展不开眉心。
“大人。”坐在一边研究手中物事半天没有说话的人这时终于出声,引得赵天志急忙抬头看他,“不会有错,这香料里面确实被人掺了东西。”
“是什么?!”
“这是一种叫做‘梦浮生’的迷药,用于安神香中,少量可起到静气安神的作用,而过多则会使人昏然嗜睡,长时间过量使用,便会昏迷不醒,最终不知不觉间丧生。”老大夫不愧为太医院首,博闻强识,连这种世人鲜知的药都认得,也省去了他的一番麻烦,“这种药一般都调在普通香料中,无色无臭,极难察觉,只是沾了水汽便会有较为明显的类似于松脂焚烧之味。”
赵天志抖了抖,复又开口:“那这香料里的药量……”
“实不相瞒,以赵相您带来这香料中混的‘梦浮生’之量夺人命,恐怕用不了两年。”
赵天志身形一晃,险些向后倒去。
“可有——可有方法救治?”
老太医摇了摇头:“这……若是只用了几个月,倒还好说,只是超过了一年……”顿了顿,才敢说下去,“恐怕就是再不用,也为时已晚。”
继续了刚刚没能完成的动作,赵天志跌坐进椅子里。
岳心元用这毒香……用了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
他不敢再想,却还是不得不想起一件事。岳心元被岳心凡赶出府淋雨重病之后,他对岳心凡实在没有好感,忍不住冷眼相待。
结果不久后便又相见,刚想着他居然还有脸见自己、正准备对其不理不睬的时候,却发现那其实是岳心元。想来岳心元心善,轻易便原谅了胞弟,还要替他挽回,不由得有些心疼,便禁不住凑了上去,却嗅到飘入鼻翼的香有些许不同。
也怪那时鬼迷心窍,竟然没有发现,不然……
算起来,最少,也过了大半年了。
赵天志暗暗咬牙。
记得那时问过他“换香了?”那人虽一脸奇怪却还是否认,恐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是谁?还能是谁?让岳心元毫不防备的人,明知岳氏兄弟二人区别却针对岳心元一人的人。
复又想起前些日子岳心元在宫中当值,那时大考将近,岳心元作为主考官忙的不可开交,自己忙完了手头工作进宫帮忙遇上了状元府的家丁,说是来为岳心元送换洗衣物和香料的,那时还觉得那老实人模样的家丁口中“爷习惯了这玩意儿,要是少了,怕是睡觉都不安稳”亲切,现在想来,只觉字字阴险。
“好——很好……”赵天志双手紧紧握成拳,狠狠砸在桌面上,“备轿!我要即可进宫面圣!”
“既是要面圣,不若带下官一同前往,赵相以为如何?”沉静的声音,淡然的神情,如水的眸子,是岳心元。
“你……”赵天志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岳心元披散着头发,穿了一身麻布囚服,怕不是只有赵天志一半粗的手腕上,拷着两副黑色的镣铐。
“你这是做什么?”赵天志沉下脸,明知故问,无比阴险。
“赵相不是要拿草民去圣上面前问罪吗?”
“你何罪……”
“欺君之罪。”岳心元双膝跪下。
“你——”赵天志气结,这人,到这个时候还想着给自己找麻烦是不是?好,你无情待我,就休怪我将你那无义兄弟的罪行揭露,“好,你要面圣,我就带你去!看你还如何维护你那铁石心肠的兄弟!”
岳心元闻言,却笑了一下。
极轻,却极凄惨,让赵天志一下子忘了自己本要说什么。
“你只道我是文韬武略,尽忠尽孝,却不想若有朝一日你明白了我心中何想,定是恨不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