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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郎中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何与飞知道是另有玄机,看到苏睿云似乎也要跟著下床,用眼神示意孙义阻止他,跟著郎中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几乎快到门外,郎中才站定了脚步,转身说道:“老朽观他气色,仿佛只是外感风寒,内发高热,又受了刺激,患了失心之疾,但是诊他脉象时,却发现有一件怪事。”
何与飞淡淡说道:“什么怪事?”心里却是一沈──难道苏睿云说的是真的,他其实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并且怀了他的孩子?
何与飞内心慌乱,那郎中却没瞧见,沈吟一阵,说道:“他脉象之奇,是我生平仅见。明明是纯阳之脉,却是显出有小产体虚之症。实在是……匪夷所思。”
何与飞只觉得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而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一滩血迹真的是他的孩子!
何与飞茫然地想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竟然错手让自己的孩子流掉了……何与飞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听不清郎中说了什么。
老郎中苦笑一声道:“老朽医术不精,想必是诊错了脉,何公子另请高明吧。”
老郎中行了一礼,转身便要退了出去。
何与飞忽然沈声开口:“且慢。”
郎中站住脚步,被层叠的皱纹压垂到极低的眼角略微抬起:“何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何与飞道:“依你所见,他……的失心之疾还会好么?”
郎中沈吟片刻,说道:“心疾很难说,怕是再也不会好,但很可能过几日便好。”
何与飞咬了咬牙,说道:“这个世上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人一直失心,再也想不起来?”
郎中吃了一惊,思考了一阵,说道:“有。只是这种药物只要一停用便会渐渐失效,但一直用下去,却会损人心智身体,不宜用久。”
26
何与飞初时半信半疑,但是后来想想苏睿云的不同寻常还有床上那滩多得令人心寒的血迹,不觉有些恍惚,随意问了郎中几句,便道:“神医医术高明,不知愿不愿在何府中做何府的大夫,专为何府上下治病?”
那郎中自然是知道何府是苏州出名的豪富,不由得受宠若惊,便谦逊几句,推托道:“老朽医术不精,恐怕难以堪当大任……”
何与飞淡淡说道:“一个月十两纹银,你做是不做?”
那郎中慌忙跪下,喜形于色。十两纹银,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开支了。何府虽然有些阴森之气,但出价果然有豪富之风。
何与飞点了点头,问过孙义,知道这郎中姓郑,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于是让人带郎中到何府里打扫一间房屋住下。那郎中住在自己家里,一则方便,苏睿云要是再发了什么疯,也好找人医治,二来大夫住在家中,见到什么奇事也不敢多嘴说出去。
何与飞在门外站了一阵,只觉得秋风忽然漫漫而起,吹得衣袍渐渐有些凉意。
苏睿云已经疯了,他也许已经很难从他的口中知道真相,不管是不是真的,苏睿云毕竟是仇人,即使孩子还没有打掉,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让苏睿云从他手里再度逃脱,他现在疯了,对自己来说,或许再好不过。
也不用犹豫要不要下手杀他了。
何与飞有些茫然。原来自己是一直下不了手的。准备那么多年,终究功亏一篑。如果苏睿云还没有疯,或许他还可以逼得他自
杀,但是现在,人已经疯了,对苏睿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能疯一辈子,或许就更好了。
至于孩子……何与飞想到那滩血迹,脸上凝滞了一下。刚开始时,他的确很是失态,但是立刻便冷静下来。即使苏睿云真的能生孩子,生的也不一定是他的孩子,而且苏睿云毕竟不是女人,那生出的很可能是一个怪物,何况即使不是怪物,也是他跟仇人之子的孩子,也没什么可惜的。
何与飞缓步走到房里,苏睿云看到他进来,憔悴的脸上尽是笑容:“与飞,你回来啦!”
何与飞点了点头,表情高深莫测,看了苏睿云半晌。苏睿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呆呆地望著他。
他很少这么直勾勾地盯著何与飞看,何与飞心里有些不快,却见他目光澄净透明,宛如孩子一般稚气,十分委屈,口气便软了下来:“是,我回来了。”
“大夫说要不要吃药?”苏睿云拉住了他的手,有些急切。
何与飞低头看著他抓住自己的手,苏睿云呆了半晌,慢慢将手拿开了,有些怯怯的表情。何与飞不知怎地,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罪恶,干咳一声,说道:“怎么能不吃药呢?不听话不是好孩子。”叫一个大男人“孩子”,何与飞不由得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不料苏睿云嘴巴一扁,立时难过之极:“宝宝死啦……”
何与飞心里不由得一颤,低声说道:“是不是我的孩子?”
苏睿云脸上泛出红晕之色,点了点头,依旧十分伤心:“宝宝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何与飞呆立了半晌,摸了摸苏睿云的头发,随口安慰道:“没关系,孩子没了,以后我们可以再生……”
再生?他还会跟他再怀上孩子么?
何与飞感到有些可笑,却又有些踌躇,昨天晚上他还跟苏睿云发生关系,但是他刚刚小产,或许不会因为这个再度怀孕吧?
可是苏睿云不是女子,也没有月事,当然也不能用常理揣度。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他……”苏睿云低低地道,“所以他就死了。”
他一直是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何与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抽疼,低声道:“睿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如果他一直这样不清醒地活著,自己是可以好好对他的吧。毕竟这样对自己的复仇有益无害。
27
郑大夫说牢房不宜养病,如果不是苏睿云原本体质好,或许早就已经死掉,现在疯了已经是万幸。小产俗称小月子,如果看顾不好,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此时苏睿云双腿腿骨被他用手拧断,虽然郑大夫给他上了夹板,但是几十天之内双足不能行走,又被废了武功,何府中守卫森严,即使让他能四处行走,也绝对逃不出去。何与飞便将苏睿云移了出来,让他住在一幢小楼里。
何府家大业大,何与飞的父亲虽然亡故,但是给他留下的很多田产,他少年后三掷千金,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又另有一个严密的江湖组织,只等天一教和白道两方争斗完后,在挟雷霆之势而起,因此事务繁忙,平日里倒有大半的时间在批阅卷宗,自然没什么时间。
他自认对苏睿云无情,只是两人之间毕竟有过一个孩子,苏睿云又为此伤至极重,便让几个下人服侍苏睿云的起居,务必尽心尽力,不能让他死了。
何与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让苏睿云死,或许是不想让他死得太轻易吧,要等天一教覆灭之后,他再亲口告诉苏睿云这件事,那时他即使是装疯卖傻,也必定装不下去。如果是真疯,他这么疯疯癫癫的活著,也无异于死了一般。
何与飞每当想到自己灭门之痛,便对苏睿云更恨上一分,两人之间即使有过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但是毕竟牵连已经断了,也无须再考虑其他。现在只是担心那天晚上一时冲动,不知会不会让他又有了身孕。
何与飞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有种心烦意乱之感,放下手中朱笔,仰面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此时已经是午后,微风轻拂过何府中的荷塘,送来阵阵莲香,说不出的惬意宁然。苏睿云住的小楼就在荷塘的另一旁,从荷塘中心的九曲桥可以过去。
何与飞有些心烦,无论怎样设法避开这个念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苏睿云,想起苏睿云含蓄温柔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欺骗过他,对他总有一种愧疚之情吧……
但是何家当年也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