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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禛沉默不语,纤手缓缓抚向小腹,心中轻诉孩子仔细听着爹爹唤他、疼他。
匡顗轻拍他的背几下,仰首吸了口气,轻轻放开宋玄禛,扶他走到床沿坐下,迳自走到桌前帮他倒了杯水,「方才的刺客与上次兵场一箭恐怕有关,我担心军有异己。」
「上次?」宋玄禛接过匡顗递过来的温茶,轻嗑一口,颔首道:「若那天当真是刺客所为,那么当日一箭分明向朕而来。朕当日竟自乱阵脚,差点又被刺客得逞!朕真糊涂!」
宋玄禛气急败坏地一搁茶盏,温茶荡出杯沿,溅湿了他的衣袂与手指。他蹙眉放手一甩,攥拳咬牙,一心早已飞到彻查刺客一事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匡顗着紧的神情。
匡顗在襟前取出布帕踏步上前,一边细心地为他拭去手上的茶水,一边说:「我会查明刺客身分,你待在这里,免得又惹刺客来犯,再生事端。」
宋玄禛意味深长地一勾淡唇,「哼,让他们知道朕藏身于此亦非坏事。既然朕的行踪已被识破,朕就该有多张扬就多张扬,如此他们定会露出马脚,暗卫也能好好防范,至少不会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匡顗不置可否,但心中不免担心宋玄禛,心忖待会再派亲兵保护他,一日未查出细作,也不能掉以轻心!
「唯今之计,只好快快渡河,并捎信给逊敏叫他赶紧追上……」宋玄禛一咬牙关,压声说:「如今就怕我军一上岸就遭敌突袭……匡——」
「我知道你的意思。」匡顗打断他的话,轻拍他的手,续说:「我先派手下心腹划小船上岸,埋伏渡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我们亦能及时察觉,放心罢。」
「嗯,再多派一、两个探子到逖国一探,我不放心,唔……」宋玄禛蓦地掐紧匡顗的手,另一只手则按在腹上,弓身下去。
匡顗迅时扔下布帕,扶宋玄禛躺下,大手放在他捂腹的手上,慢慢温暖变凉的手,「好了,你别再操心了。你今早该服的药尚未服下,待会我出去叫平福公公把煎好的药送过来,你乖乖服药休息一下。万事有我在,不容你再操劳。」
宋玄禛嗤笑一声,一改严容,浅笑打趣道:「你倒比朕像个当家了,看来天下间敢管朕的,除了母后和皇叔,便是你匡顗了吧?」
匡顗见他不再面露苦色,细心地替他勾过床尾的被子,盖至双肩,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向嬉笑的宋玄禛皱皱眉头,轻笑说:「要是陛下肯让匡顗管,那陛下是否该听我的话,乖乖睡觉,别累着身子呢?」
「哦?如此朕请问将军,朕应先作息还是服药?朕真拿不定主意了。」
「服药再睡。」匡顗一字一顿笑说。他伸指轻点宋玄禛的鼻尖,起身道:「我出去吩咐他们做事,你等平福公公来侍候。一切安顿好了,我再陪你用膳。」
「朕才不用你陪,你只要把我方才所说之事办妥便够了。」宋玄禛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只让匡顗看到他白皙的额角。
「好,如此……臣告退。」
宋玄禛漫声应了,听到匡顗轻手轻脚关门的声音,才慢慢从被窝里冒出头来,愣愣地看着木门,喃喃说:「朕终究还是怕……」
第十五章
「报!」紫衣人从树梢而下,落在逊敏马前,挡住大军去路。
逊敏一拉马缰,向拱手下跪之人稍仰下颏,示意他续说下去。随行的匡顼见车队渐停,便从马车探出头来,看到逊敏笔直的身影旁站了一个同穿紫衣的暗卫,附耳低言。
逊敏听罢一扬左手,淡道:「下去吧。」
「是!」紫衣人简洁一喊,迅时隐身山野,不见踪影。
逊敏回首瞟了匡顼一眼,驾马走到匡顼与沈敕同坐的车前,跃身上车,下令继续前行。
「发生何事?」沈敕见逊敏主动上车,已猜到前方战况有异。若非牵涉宋玄禛与平福,他深信逊敏绝不会主动攀谈。
逊敏干脆地坐在他们的对座,两手攥拳放在腿上,神色凝重道:「陛下遭刺客行刺,虽无所伤,但我军必须尽快赶上增援。」
「我哥呢?!他有否受伤?」匡顼扔下手上的医书,着紧问道。
逊敏皱起眉头,目光之中透着点点怒意,静默片晌才摆首说:「他安然无恙,倒是陛下稍动胎气,需静养一下。」
沈敕呼了口气,扶颏一忖,浅浅颔首道:「若是如此,平福公公所备的药大可应付三日,我们尚能三日之内赶上大军,看来我们要加紧路程了。」
「嗯。」
马车一直行驶,蹄轮声回荡不息。车内三人不言不语,沉静良久,终是匡顼忍耐不了,开口问:「……逊敏大人可还有事尚未交代?」
逊敏神色依旧冷漠,徐徐抬眸看向匡顼,锐利的目光直教匡顼心底发麻。他从前襟取出一物,递到匡顼面前,淡说:「我信不过你,匡顼。」
匡顼没有伸手接过逊敏手上的药包,因为他知道……那是逼匡顗不得不从的命从丹,也是令匡顗以性命换取他们一丝信任的命从丹。
「既然信不过,又何必对在下直言?」
逊敏愕然瞠目,少顷轻笑一声,放下拿着命从丹的手,几近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匡顼,伶牙俐齿。」
「言重。」匡顼向他抱拳作揖,得意而笑,续说:「在下不是家兄,不会贸然以自身换取毫不相关之人的信任。在下知道你怀疑刺客一事与逖国有关,但在下可说,他断不会如此愚蠢在此时打草惊蛇,恐怕指使刺客之人另有其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逊敏平淡而言。
匡顼耸了耸肩,执起手边的医书满不在乎说:「阁下大可对在下方才之言听而不闻,反正家兄很快便会查出刺客的来历。」
逊敏深意地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眼前悠然看书的人,看着他一脸事不关己地垂眸阅卷,实在怒气难下,重哼一声起身扬长而去。
沈敕斜睨身侧的匡顼一眼,只见他淡淡挑眉抬眸看着逊敏离去的地方,勾唇冷哼,摆摆首继续看书,置身事外,懒理天下事。
烈阳当空,阵阵草香随风而来。尧军驻扎在天清河畔,稍歇整军,可军中的气氛却无半点轻松的景象。
副将帐内,麦色的长指在书案前缓缓轻敲,负责探查的将士站在匡顗面前拱手低身,额上的汗珠滑落下颏。他抿嘴咽了一口唾沫,怯怯抬眼偷瞄匡顗一眼,看着他一手敲桌,一手拿着断了半截的羽箭端详,心里彷佛随他的手上的节奏打鼓,一刻也静不下来。
自过了天清河起,大军一路往西,匡顗的脸色便一直没有好过,就连曾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忌他半分。
他们知道匡顗正在军中查探刺客一事,但如今的匡顗看似信任暗卫更胜他们。尤其身处主帐那位原来一直潜身于军中,更令他们诚惶诚恐,见着了竟连手脚也不知放哪去,只懂低头站着。
踏草而来的声音响起,来者拉开帐帘,走到匡顗身前揖拳俯首说:「匡将军,人带到了。」
匡顗倏地顿下敲桌的动作,抬头向来者摆一摆手,示意他带人进来。
一阵紊乱的脚步声响起,站在匡顗案前的数个将士退至两旁偏身一望,却瞥见一人被两位兵卒压上前来,逼他跪在地上。
匡顗抬手一掐眉心,闭目轻道:「你若从实招来,本将定从轻发落。」
「哼!假惺惺!」被押制之人冷笑一声,猛然朝匡顗吐口水。
「大胆!竟对将军无礼!」四周的将士无不向他大喊,接近那人的人更对他拳脚相向,把他打倒在地。
匡顗大手一摆,众人停下攻击。他起身绕过书案走到那人面前,用手上的断箭勾起那人的下颏,端详他的面相。
那人虽有一头深褐犹黑的头发,但绝非如逖国人那样亮丽,皮肤也不如尧国人白皙,在尧国土生土长,又曾居逖国五年的匡顗一眼便看出他与两国人民的分别。
「你……不是尧国人。」
那人浑身一颤,惊恐的神色在脸上僵了一会,迅时换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