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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且慢!臣妾——」俞暄儿上前拉住宋玄禛的衣袖,断然不能让人无辜牵连受罪。
「陛下!」匡顗朗声一唤打断了俞暄儿的话,弯身执起地上的铁链暗地一掐,殆不可闻的声音从他掌中闷声一响,除了内力深厚之人,再也无人听到这声异响。
「罪臣早在皇后娘娘会见犯人之前进牢见过犯人,众所周知,犯人乃罪臣未过门的妻子……」匡顗攥紧拳头,缓了一口气,续说:「罪臣实在不忍她客死异乡,故以将军身分入牢解救,刚巧不日皇后娘娘开门进牢,遂顺水推舟嫁祸娘娘。」
一语说毕,众人皆各怀心思,默然不语。
宋玄禛早被匡顗那句「未过门的妻子」震得乱了心绪。他不是对自己说过他与桑拉清清白白吗?为何他们多了一层关系?
对了……谁道清白便非情人?他们仍可私定终生,一生厮守。
俞暄儿听过匡顗的说辞先是一愕,但当她看见他续语间顿然哀伤,似笑非笑,顿时明了他心中所想。可是转眸看向身旁的宋玄禛,却见他面色一白,抿唇目转间尽透他的不安与动摇。
「将军并无实证,口讲无凭,下官岂能轻易相信?」丁凛弛双眉紧蹙,目不斜视地盯着个头相若的匡顗。
匡顗翻手把铁链递到丁凛弛面前,并指着被人在左右两旁架起的狱卒,淡说:「问问那狱卒便知在下是否曾经进过天牢与犯人会面,而铁链上的锁头之所以无损,是因为在下早在铁链末端做了手脚,断了铁圈,让她可自行挣脱而逃。」
丁凛弛夺过铁链一看,本来完好无缺的铁链竟在末端多了一个缺口!他惊诧看向匡顗,不曾料及匡顗不惜一切力保皇后,令他这个不畏天威的铁面判官也一时语塞。
思忖片刻,丁凛弛把手上的铁链交给身后的部下,向匡顗说:「下官尚有一事不解,烦请将军解答。」
匡顗拱一拱手,「请说。」
「将军既已嫁祸皇后从以脱罪,又为何自首?」
匡顗淡淡一笑,转目看向正好定睛看着他的宋玄禛,深情凝视,犹如当年出国那一小段两情相悦时的目光,柔和得教宋玄禛目眩脑胀,乱了心神。
「于心不安。」匡顗清楚道出四字,遂回身走到丁凛弛身后拿着镣铐的部下官役面前,伸出一手一脚方便他们上锁,笑道:「多说无益,本将既然认罪,就再无否认喊冤之理。快走吧,丁尚书。」
丁凛弛回首看看宋玄禛,再看看敛手待毙的匡顗,遂向宋玄禛低头揖拳,说:「臣方才多有得罪,望陛下恕罪。臣,告退。」
宋玄禛轻轻「嗯」了一声,本来打算问罪丁凛弛的意思也不知何时被打乱。他不理俞暄儿在俞胥的阻止下轻声挣扎,茫然看着匡顗成为代罪羔羊被丁凛弛一行人带走。
难得热闹非常的敬淑宫一下子回复平静,俞胥亦放开不再挣札要为匡顗开脱的俞暄儿。
宋玄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移到胸前,揪紧襟前的威武不屈的龙纹。任他的手有多用力,攥得多紧,还是压止不了心里的空虚,脑中不断回响着俞胥夺门而入时的话语——「为何要私放犯人!这是死罪,死罪啊!」
死罪……他会死?
「唔嗝……」宋玄禛掩唇一躬,连忙向平福朝手。
平福立时明白主子的意思,慌忙左顾右看一番,最终随手掠了高几上的厮罗递到宋玄禛面前。
厮罗一到,宋玄禛顿时放手张唇一吐,强烈的吐逆逼出了苦涩的泪水,一颗一颗地落在盘沿,轻敲作响。
俞暄儿心痛地抚拍宋玄禛的后背,未几孕吐渐渐停歇,宋玄禛亦终得以直起身来缓一口气,接过俞胥为他斟上的清茶漱口。
宋玄禛轻喘一口,放下茶盏抚上俞暄儿的手,牵到自己手心紧紧包住,「暄儿,事已至此,不如就此了事,莫要再说下去……」
俞暄儿不可置信地张唇睁目,诧异道:「陛下!难道您要匡顗为臣妾受罪么?」
「爹!你快说句话啊!」她回首向俞胥喊话,却见他立于一旁低首不语。
这边是自己视如珍宝的女儿,那边是视如亲儿的门生,他当然不想他们出事,但到了生死关头,他不得不自私地选择流传着俞家血脉的亲生女儿啊!
「暄儿,朕只要你安好便够。」宋玄禛起身握紧俞暄儿的手,疲惫地叹了口气,「此事就此作结,休要再提,一切朕自有主张。」
「陛下……」俞胥叫住欲拂袖而去的宋玄禛,脸有难色续说:「老臣终究不能眼见他受死,望陛下格外开恩,而且陛下腹中孩——」
宋玄禛抬袂一顿打断俞胥欲说之言,淡说一句「朕自有主意」便带同平福离去。
走过重重宫闱,一叶乘风飘落,看似狼狈地滚到宋玄禛脚边。他顿足一看,站在秋风萧飒的长廊上放眼望去,不知不觉人已走到秋意盎然的蓬清园前。
他轻轻摆手挥退侍者,独留平福一人跟着自己步进园中,静静站在曾经最喜欢,亦是与他初遇的位置……看着面前那片静如青镜的风渊湖面。
秋风带劲,吹起一头垂肩青丝,烦恼随之而动,扰了心绪。
「平福,我是否又被他骗了?」宋玄禛难得放下国君的身分对平福以「我」自称,一双眸子看着泛起细细涟漪的湖面,眼里彷佛闪着水光。
「奴才也不知道。」平福一脸困窘地说,他不知主子所指的欺骗是匡顗的情,还是匡顗之言,只要一牵涉匡顗此人,他再清楚主子的心思,也不知那人在主子心中有何位置。
宋玄禛默然抚上肚腹,月馀大的孩子并不会回应他的动作,他只能闭目慢慢感受孩子的存在。
失而复得,却又惶惶不安,一想到匡顗可能无辜丧命,他的心宛如被人挖了一半,腹中的孩儿亦不得完全,可是一想起他那句「未过门的妻子」,心却被此言狠狠地掐了一把,同样痛得令他无法忽视。
他怕一旨落下,腹中的孩儿又会离他而去,连刚再尝到悸动的心亦随之死去。他害怕失去,却更怕再次被骗。他不要自己的情犹如一片枯叶随风而落,害自己跌个粉身碎骨!
身后的丁香随风异动,一个暗紫色的身影从树后而出,拱手低头,「陛下,凉都急报。」
宋玄禛闻声并未回身,负手仰颏轻叹,迟疑半晌,方道:「报。」
「探子回报,乌伊赤密谋整兵,欲大举兴师夺下凉都。」
在旁一同听逊敏叙述的平福不禁倒抽一口气,如今主子身子抱恙,匡顗又被押入牢中,如此一波未平,主子又岂有心力撑着疲乏之身处理国忧内患?
逊敏抬目瞄了宋玄禛的背影一眼,顿觉他的气息如湖上涟漪随风波动紊乱。他欠一欠身,道:「属下可先安排暗卫整兵成队,与匡将军所率的御平军同营训练,以备主帅上位便能一掌众军。」
「逊敏。」宋玄禛悠悠转过身来,逆风直视逊敏,脸上彷佛蒙上了一层阴霾,「朕此行御驾亲征,你随朕征战,位居副将,率暗卫应战。」
「属下领命!」逊敏犹如早料宋玄禛有此主意,此言一出立时干脆应话,单膝跪地。
平福见逊敏毫不阻止主子,顿时没好气地跺跺脚,对宋玄禛劝说:「陛下万万不可!您此时身子欠恙,实在不宜征战沙场!」
「国难当前又岂容朕耽误半分?此战朕一定要去!」
平福见宋玄禛如此坚定,一时急了,索性跪下伏地不起,「若、若陛下坚持御驾亲征,那请陛下带奴才一同出征!让奴才守在陛下身边,照顾陛下!」
逊敏难得不掩惊讶地看向平福,他想伸手拉他起来痛骂一番,但思及不好在宋玄禛面前如此失礼,才忍下冲动,脑筋一转,镇定地对宋玄禛说:「陛下,平福公公不擅文武,恐怕会拖累大军!望陛下明鉴!」
平福转首一瞪,咬牙切齿喊道:「你!你小看我?!」
「逊敏所言不无道理,此行定然凶险无比,你若随军同行,恐生危险。」宋玄禛弯身扶起平福和逊敏,如慈兄般拍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