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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容和场景媒体始料不及,纷纷争相采访,把习武馆围得水泄不通。
周胖子红着眼睛说他这是兔死狐悲,他也是在刀尖上舞蹈的人,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只是他同时又是这一行的既得利益者,而雷霆收获的全部是苦难,他九死不悔,是真正忠于梦想的人。
曾经写过影评《雷导不愧姓雷》的记者重新写道。这注定是一场黑色的派对,每个人的内心都备受煎熬。雷霆一生都在跟市场决斗,虽然他是一个失败者,同时选择了一种决绝的方式,但仍旧不失英雄末路的豪情。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他用明月清风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决斗。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虽败犹荣,这个荣是指荣华富贵,但是雷霆是清贫至死,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侠客。
写过《此雷一出,天下无雷》的记者也说,死了也是雷片,这便是这个世界既公正又不公正的地方。但是雷霆的执着不能不让我们感动,因为我们做不到,我们早已学会为了一个妥协找出一万条理由。
当然,熄灭生命之火也还是感动了一些铁石心肠的人,终于有人开口说出金玉良言,他们称这部影片营造了一个迷人的功夫世界,一个压抑的中年男人内心的发现之旅,一个散发着古老诗意但又无以言说的爱情故事,一首关于生命的美丽颂歌。还有人说,这部电影最大的魅力,来自认认真真拍出的动作场面,恢宏大气,并不输给任何一位名导。
只是这一切跟雷霆已经毫无关系。
许二欢也出现在吊唁现场,她穿一身索黑,并没有有意识地跟熟人打什么招呼,她也看见了李希特,脸上也无特殊的表情,默立了一个时辰,她便悄然离去。大概过去了足有三分钟,李希特才追到习武馆的外面,当然许二欢已经踪影全无。他打她的手机,彩铃声是一首《千里之外》,歌声温情委婉,令人浮想联翩。但整首歌曲几乎播完都无人接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希特并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但自从得知雷霆的死讯,他便备感内心的孤寂,希望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多少也是一点点慰藉。
说是说欲望都市,有时候很小的一个期许却是索要无门的。
最终雷霆的后事,也是吊唁现场募捐所得,还是由周胖子、才狼、花制片等人带头解囊相助,大伙也积极配合,现金还是宽裕的。最后在中华永久墓园买了一块墓地,总算让雷霆入土为安。碑文上刻着:一梦千寻,长歌当哭。落款处写着:同路人泣立。
李希特原不大会办事,大伙也没指望他,每天只是跟随左右,却又帮不上忙,只是呆呆地跟着。虽说数日和花制片在一起,两人竟是形同陌路。
曲终人散。
习武馆的那条街上显得格外凄清。每天傍晚,李希特还会去那边走一走,抑或抽上一枝烟,枯站一会。习武馆的门上加了一把大锁,但是李希特直觉雷霆并没有离去,他随时都可能回来。
星期天的中午,李希特在灰楼六楼的小厨房里下面条。听见有人敲门,他关上火去开门,这时候的他已经知道炉子和锅的余热可以焐熟面条,应该是许二欢告诉他的。李希特打开门,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穿着一套不怎么整洁的运动服,胸前斑斑点点,一手拿着一瓶饮料,不时瓶底朝天地嘴对嘴喝上一口,脸上透着精灵和满不在乎。
他拿了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李希特。
这是有人托我送给你的,可是我忘了,他笑着说。李希特接过牛皮纸的信封随意问道,那怎么又想起来了呢?那个男孩子黑眼珠转了转道,他当时给了我五十块钱跑腿费,现在差不多已经花完了。他又笑,却无抱歉之意,而且转身离去,头都没回地消失在楼梯口。
走廊上光线昏暗,李希特并没有看清上面的字。进到屋子里后,再看一眼牛皮纸信封不禁大惊失色,拿信的两只手都是僵硬的,同时又惊到颤。这封信分明是雷霆写给他的。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把信打开,果然是雷霆的字迹。
他开头便说,兄弟,我先走了。
这句话让李希特毫无防备地泪如雨下,他且把信放在一边,结结实实哭了一场。这些天来,他只是难受,但却哭不出来。
出事的那一天,他是下午两点去的习武馆。警察已经来了,并且封锁了现场,谁也不许进。不过这样也好,他记住的始终是雷霆生龙活虎的音容笑貌。雷霆被抬出来的时候,全身被白布遮盖得严严实实,李希特听见身边的邻里在说,昨天见他还好好的,只一晚上就过了身。另一个人唏嘘道,做人都是这么化学。本地的老百姓视生死为阴阳两界,所以人走了被称之过身。
事情来得突然,李希特根本没法接受这一冷酷的现实。他表现出反常的冷静,而且没有哭。或者说是给惊着了。
雷霆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拍电影跟炒股票一样,要么不碰,要么玩死。当年我就因为拍片严重失眠,吃抗抑郁的药,结果这些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大,直到我住进医院接受电休克治疗。这一次做片子,我还没有去甘肃就犯病了,只好一直吃大剂量的药物控制,真的非常辛苦。
李希特这才想起他和雷霆在北京时,才狼说过的最恶毒的话:我们是风险投资,不是给疯子投资。原来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如果他当时知道这一情况,还会对雷霆苦苦相逼吗?他又想起雷霆自拍片以来种种的反常举动,原来他的病痛一直在警告他,折磨他。这让李希特心绪纠结,无从化解。他那时候在干什么?在谈恋爱,风月无边。
雷霆仿佛永远都会知道李希特的想法。
雷霆说,我若欠了几百万一定会睡不着觉,现在欠了上千万就可以睡大觉了,睡得不用醒来。 他说你真的不必太自责,有缘一起做事,谈不上谁害谁。倒好像是我为了等你,多活了十二年,也只有你会相信,走前我是快乐的。多少人暮气沉沉,得失计较,最终窒息而死,我却一生疯狂,输得一败涂地竟是一个字,爽。那句话真的没说错,不疯魔,不成活。
当然也有懊恼,不然不会死。他说。
在一个充满广告,娱乐,世故,不假思索和油腔滑调的世界,重提行侠仗义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我们是寻常人,何必非要追求不寻常的情感?但我必定要做点什么,因为愤世嫉俗是唯一触手可及的,廉价的征服环境的力量,相比之下我宁愿选择绝不妥协。
雷霆继续说道,我真的是至死才明白,做艺术根本没有市场这回事,所以坚持一己之见尤为重要。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忠于自己,表达自己。既然都说市场是无形的手,我们怎会知道它会抚摸谁的
头顶?就算坚持的人没有运气,运气也不会降临在全面妥协的人身上,跟风才是最大的风险,妥协成为失败的捷径。我决不是因为失败而死,却因为没有坚持自我无比懊丧,就因为输得不值。我不能原谅自己。
同样是星期天的中午,如一对李想想说道,你去看看你爸爸吧,这两天我的眼皮总是跳,我担心会出什么事,你爸这个人,一生都活得不切实际。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择芹菜,准备晚上吃。中午也是随便对付的,因为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食欲。这些天来,李想想吃得不多,话就更少,看不出来他是在跟谁赌气,但以往的懂事和礼貌荡然无存。
没有回音。
那天如一和李想想从分局出来,一路无话。
回到家之后,李想想对如一说道,你是因为中了奖,才去学校看我的吧?如一没有作声,算是默许。李想想又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呢?如一突然黑了脸,神经质道,我再也不想提这件事了!简直是一场噩梦。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行不行?!这次是李想想没有说话,但是举双手表示赞同,一边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基本靠在墙上。
第二天,李想想问如一,你那里还有多少钱?我想买一台手提电脑。如一拿存折给他,依旧冷脸道,就这么多了,你愿意买啥就买啥吧。
此后李想想一直挂在网上,再不说话。
如一不快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李想想道,我不想去。如一道,让你去看看他有那么难吗?我想那个女的可能不在,如果他实在太难过,你就把他带回来吧。李想想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如一没想到李想想的反应这么大,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李想想恨道,妈,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