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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超市便没有免费车可坐,就像去赌场的发财团,用车送进去好生招待,出来的时候未必有车送你去跳海。如一和小美妈决定步行一段去搭乘地铁,一块儿回小美妈家拿大米。 一路走着,算是轻轻松松,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抢到嘛。
这时,路边的街市传来暄天的锣鼓声,远远望去,只见一支醒狮队在敲锣打鼓,两只五颜六色的狮子忽闪着大眼睛,忽高忽低地起舞,招致许多路人驻足观看。小美妈道,宁肯错杀,不能放过,咱们也看看热闹去。如一道,舞狮你没看过吗?有什么稀罕。小美妈道,万一有什么好事呢?谁没事请醒狮队,不要钱啊?!大米我肯定给你,你急什么。
两个人去了街市,原来是一家体育彩票超级大乐透的销售点,门口张红挂绿地舞狮子。小美妈道,卖彩票就卖彩票,不用这么夸张吧?如一不知该说什么,不成想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接话道,这个彩票点最近卖出的彩票,连中了三个三等奖,每个都是五百多万呢,不搞出点动静来哪里会有人知道?
只见他的话音未落,小美妈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像两只小火炬一样放射光芒。如一并不是不贪财,贪财是人的本性,何况她家里这么缺钱,只是她每回跟在小美妈屁股后面买彩票,连个安慰奖都没中过,所以眼睛里就没有小火炬了。小美妈不同,她常常中个洗头水、炒菜锅什么的,用她的话说是小奖不断,大奖就在向你招手,老天爷无非在考验你的耐心罢了。
果然,听说这个彩票点运气好的人纷纷解囊买彩票,无数条胳膊伸进柜台里,乐得彩票点的点主——一个中年男人高兴得直搓手指头,一边安抚大家,一边催打电脑的小妹手脚麻利点。小美妈和如一也各买了几张。
两个人正待离开,小美妈无意间看到彩票点铺面的墙体上吊挂着一个电视机,里面不间断地播放着本彩点中奖人领奖时的录像,而且自动反复播放,估计是在这个缺乏诚信的年代以示正听。
从录像上看,这三个幸运儿都是在体彩中心兑奖,第一位领奖人比较正常,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士,他落落大方地接受记者采访,发表中奖感言。但是第二位和第三位领奖者就完全不同了,全部是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身上也是包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不仅分不出男女,根本就是《夜半歌声》里受伤以后的沈丹萍。这两个人,其中一个领完奖金就匆匆离去了,记者追着他死都不开口。另外一个勉强开口才知是个女人,她表示对于这次中奖之事,告不告诉大人还没想好,但是决不会告诉孩子,因为一夜暴富这种事也许会害了孩子。说完这些她也是逃跑一般地离去。
看到别人中奖,小美妈失落之余,还是觉得这种全副武装、严防非典一样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钱是万恶之源嘛,小美妈说,搞不好就惹来杀身之祸,小心一点总是没错。如一就只当看了看热闹,她想反正自己永远不会中奖,哪来的这些烦恼?
小美妈却不这么认为,她还是叮嘱如一道,记得把彩票放在冰箱里,这样就决不会丢,也不会搅烂在洗衣机里。
傍晚时分,如一扛着一袋大米回到镇水街,虽说从小美妈家回来要换两次车,还要搭地铁,但总算是略有斩获,不虚此行。回到家中,李希特已经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饿得不行,只好吃了一个泡面。得知如一出去一天就是为了抢大米,不禁叹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脑袋里要进多少水才能干出这种蠢事?那个小美妈,从头到脚就是一个俗字,你却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你还有没有脑子?李希特一边说,一边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已是筋疲力尽的如一没有说话,她瘫在椅子上心想,咱们俩真不知道谁脑子进了水,你放眼看看这个社会,谁会不要工作和奖金,不要福利和医保,呆在家里耍大刀片玩?!还什么圆月刀法,刀在空中划个圈儿人就死了,谁信啊?!你不帮我抢米也就算了,我去抢米维持生计还要听你这么多的废话,我跟小美妈又有什么区别?有老公和没老公一样嘛。
李希特道,你瞪着我干什么?我还说错你了?如一不快道,你不是大侠吗?也不见你伸把手救苦救难。李希特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想嘲笑我?如一深知李希特的哪根筋不能碰,便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把日子过好一点。李希特道,我觉得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人生需要一点境界你懂不懂?算了,你当然不懂了。如一心想,我是不懂什么境界不境界,但我知道人不吃饭不行,上大学不交学费不行。
如一越想越气,干脆不做饭了,一心要让李希特知道知道到底是境界重要还是饿肚子重要。可是李希特完全不知道她的用心,埋头在看一本新的武侠书,简直就是如饥似渴。
倒是她自己歇过劲来以后饿得熬不住了,还是不想做饭,只能自讨没趣地也泡了一碗康师傅。吃面的时候,如一看见李希特在她面前伸了个懒腰,一手卷着书喃喃自语道,真他妈的过瘾啊。发现如一在疲惫地吃面,又道,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为了二十多块钱,你说值吗?我叫你看书你又不看,那在家睡觉也行啊,我宁愿看着你在家睡觉!抢大米。想得出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如一又没气了,虽说心里还是说了一句,对,咱们都在家睡觉,都不吃不喝,都舞刀弄剑地找人拚命,那才真是江湖好儿女呢。但转念又
觉得李希特毕竟还知道心疼自己,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又想,这个李希特,你跟他说得清吗?
三
习武馆里的拳师名字叫雷霆,大约五十多岁,干净利落的平头,一身黝黑结实的腱子肉,上半身像一块铁板。他的拳脚身手也是一样,招式分明,决不拖泥带水。但他的相貌温良,配合对襟的中式白麻衣裤,颇有大哥风范。这人话少,从不七情上面,热情和愤怒都很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每周只有两个晚上上课,人多的时候伸展不开他不加课,人少时只二三个人也不减课。人家说他见钱不笑,见死不哭。
一双眼睛目光锋利。
这家习武馆并不是什么豪华俱乐部的养生娱乐项目,它深藏在老城区密密麻麻的街道里,只是一间较大的西关老宅,传统的高屋顶,门庭空阔,冬暖夏凉,黑色的实木窗框,玻璃却是红绿相间,怀旧而温暖,屋里还有紫檀的八仙桌和太师椅。看着一派祥和,并无杀气。这里平时收拾得窗明桌净,天好时便会有几缕阳光射进来,光斑带着颜色,照在墙上挂着的一帧叶问的画像上。谁都知道,叶问是咏春拳派的一代宗师,他的故事又何止养活了几个文人和拳师?娱乐圈里吃功夫饭的人,谁敢说没啃过他几口?
咏春拳是中国南拳的一种,流行于广东、福建各地,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由于它最初诞生在福建咏春县,因而得名。咏春拳特殊的发力方式称作“寸劲”,能在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之瞬间,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爆发力,不用蓄势就能连续紧凑地贴身攻击。所以一般的情况下,出拳要狠就必须屈臂猛击,而寸劲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最短的距离内发出最大的力量,堪称神奇功力。
前堂便是习武之地,粗壮的房梁上吊着两只长型的沙包,分别都是一人多高,而且膀大腰圆,坚如磐石,像是两名黑衣武士。一侧的墙根立着深色的木人桩,常用的地方油漆已经剥落,露出木茬。另一侧的墙上写有四个斗大的隶书“拳禅如一”,算是从侧面诠释了堂主不温不火的气质。
雷霆就住在后面的耳房,没有人见过他的家人,他自己煮饭自己吃,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无半点落魄之相。据称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只是运气不佳,才算虎落平川,被他在这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周济,免费让他住在这间西关大屋里教教拳脚,以维持生计。
李希特和雷霆之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情。学拳的人来来往往流动性很大,有人看了电视剧《霍元甲》也会跑来热闹一气,只三两周的时间便踪影全无,还有的人志向宏大,偏偏肉身吃不起苦,最终也是黯然退场。反而是敬重中国功夫的外国人学习的态度更虔诚一些,像来自捷克的两男一女,希腊的一对恋人,他们完全不懂中文,但只要雷霆发号施令,他们都做得相当好。每次下课,还对师傅施以标准的抱拳礼。